他一开始每天只能完成一半的训练,饶是这样,也大大减轻了散宜闳的负担。
别人在吃饭的时候,他们仍在奋力奔跑,武习取消了最后三人没有饭食的规定,这本来就只是刚开始训练那几天用来压逼神眷者的。
如今已过去三十多天,训练早已走上正轨,所有人都认了命,他们心里很清楚,每多一丝努力训练,最后活下来的机率便会大上几分。
武器训练这一项,所有武器他们都要练习。到时候武器会随机放置在祭池的石柱上,他们随机从各个入口进入祭池,能拿到什么武器,全凭运气。
十八般武器,禹常皓觉得最趁手的还是长剑,挥刺劈砍都很适合。
虽然听大叔说他自己曾经是斗奴,而且从未有过败绩,但直到武器训练的时候禹常皓才意识到散宜闳究竟有多强大。
他是所有神眷者和博眷者中,唯一能与武习交手而不落下风的人。
他们的武习曾经是域王身边的强大武士,为了追求更强的武艺而自愿成为斗奴。
他本可以随时选择离开,但他硬是在斗兽场创下了赫赫威名方才隐退,随后便被域王派遣来训练海鳞岛的博眷者,神眷者。
大部分博眷者在他手中都撑不过五十个回合,必然会被他找出破绽一招击败,神眷者更不消说了,他们本就是来陪衬的,完全只能充作祭兽的开胃菜。
只有散宜闳,与武习大开大阖地对碰,硬是打得难解难分,最后还是武习主动卸去了攻势,冷冷地朝散宜闳点头。
如果非得说这群人里有谁能够活下来的话,便是那个曾经也是斗奴的神眷者了。
没错,他猜到了散宜闳曾经是斗奴,他自己在斗兽场待过,很熟悉那些处处致命的招式。
倘若不是与斗兽,与其他斗奴日日搏杀,断不会有那么凌厉的攻势。
而且手中握着武器的散宜闳,像是一只残狠的海嗜豹,眼神里满是凶厉,这是不断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才会有的气势。
这种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活着,只是因为不愿意死去罢了。
只有面对那个叫禹常皓的孩子时,他才会变作平日里那副和煦温柔的面孔。
他当武习,若是训练出了能斩杀近海之主的祭品,也会被载入海王祭的史册,可对方若是奔着活到最后而不是斩杀祭兽去的,那么便无法为自己带来荣耀。
住在禹常皓对面的那个博眷者倒也有些本事,是除了散宜闳外和武习纠缠时间最长的人。他惯用的是一根狰狞的狼牙棒,力量大得出奇。
倒不是说武艺有多精湛,攻击有多刁钻,他仅仅凭借着闪电般的攻速和千钧的攻击力,让武习也一时难以化去他的攻势。
只能不停地借力闪避,再寻突破机会,不过他也始终无法攻破武习的防御。
那人名叫闵俊臣,这种凭借蛮力和速度的攻击,在陆地上对武技高强的人来说或许不是威胁,但在海中,腿脚难以借力时却是极为有利的手段。
武习认为他能活下来的几率在这些人中排在第二位。但他若奔着击杀祭兽而去的话,这点实力便远远不够。
尽管那些博眷者都是身后斗兽组织里最为优秀的斗奴,可人类在那些庞然大物面前始终是渺小了些。
真正在海王祭上击杀了近海之主的人,几十年都不一定出现一个。
散宜闳在对阵训练的时候,悉心指导禹常皓,纠正他的每一个动作,告诉他发力的技巧。
武习说的虽然足够详细了,但他自己切身经历而积累下来的经验,也是极为宝贵的知识。
别的神眷者也想来和他过招,乞求他提供些技巧,博眷者和神眷者之间势如水火,那些懦弱的家伙便只能求助于同为神眷者,看起来平易近人的散宜闳。
可散宜闳一瞪眼,面对禹常皓时露出的和煦霎时荡然无存,那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给人一种若是迎上便会被绞杀得尸骨无存的错觉,那些人便被吓得立马跑开。他只会指导禹常皓,其余人若是不识趣敢靠近,他会毫不留情地出手。
散宜闳还指导禹常皓练习弓箭,在宽阔的池子里,游到别人身旁并不容易,若在途中遇到近海之主更是躲无可躲,因此射程远的武器便极有优势。
弓箭的操作难度极大,禹常皓整日在码头搬运货物,自誉膂力尚佳,可是初次尝试竟然拉不开一石的硬弓。
他羞愧地看了大叔一眼,大叔只是笑,接过他手里的弓勾了勾弓弦,又交还给禹常皓。
随后取下武器架最顶端挂着的两石弓,他从箭囊里拈起一枚桦木箭,左手擎着弓臂,虎口抵在内侧的未丰角片上,随后将箭尾插入弓弦的箭巢内。
他稍稍调整脚步,同时开口道,“若脚有着力点,则两脚开立同肩宽,或稍宽于肩,脚尖外展,步法与身法相连,是射学入门的第一要义。”
禹常皓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大叔的讲解比武习要更加详尽,散宜闳将箭杆放在左手握弓的大拇指上,食指扶稳,他朝草垛转头,拉弓的左臂与眉梢水平。
“钩弦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有一种是最合适的,无论是站立静射,或是移动步射,甚至在颠簸的坐骑背上,都能完美地射出每一支箭,那便是指拇钩弦法。”
散宜闳一便解说一边演示,“指拇第一关节弯曲钩住弓弦,食指指腹压住指拇形成锁扣,同时食指第二关节侧面与箭杆接触,给其施加一个横向的力。”
“切记!握弓要做到以推为主,以握为辅,即握而不死!你的左手与钩弦的拇指同时用力,尽可能将弓张开,然后箭矢的尖角对准草垛中央,便可以松开拇指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支桦木箭啾地一声呼啸而出,像是尖啸着的游龙,竟然带起了猎猎的破空声。
正中靶心!箭杆没入草垛将近半尺!
禹常皓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里所有的武器都没有开刃,连桦木箭前端的箭矢都只是木制的,可仍旧能有如此威势,这究竟是多大的力量。
周围的人也被这一箭的威势吓到,忘记手中的动作,惊愕地愣在原地。
闵俊臣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草垛,再去看射出这一箭的主人。
散宜闳恰好转头,两道凶横的目光便在半空轰撞。
“拉弓靠的是膂力不是蛮力。”散宜闳收回目光不再与对方僵持,他换作了温柔的眼神看向禹常皓,“你来试试。”
他散宜闳不是喜欢显摆的人,只是如今他和这孩子走得极近,而闵俊臣对这孩子一直有所企图。
所以他在和武习的对阵以及方才那一箭中展现了一些本事,希望借此震慑那些心中有鬼的宵小之辈。
若是不开眼敢动那个孩子,那就得承担他的怒火。
散宜闳看到禹常皓发出一声倒吸声,视线下移发现那孩子的拇指被锋锐的弓弦勒出了一道血痕。
他想扯下一条布给那他做个扳指,可是荆棘衫太过坚韧,硬是难以撕扯开来。
他操起那些没开刃的长剑,使劲割了半晌才割下一条指宽的布,他将有毛刺的那边朝外缠在禹常皓的拇指关节处。
“你初次涉及弓箭,钩弦的地方还没有起茧子,这该死的地方又没有扳指,小心些。”
禹常皓看着他埋头系布条的动作,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大叔头顶已经有了几缕白丝,也不知道是这几日生的还是以前便有了。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抱怨,禹常皓脑海里不自觉地想到了禹铭诚。
那个男人的身影渐渐和闳叔融为一体,这么个在他人面前凶横狠厉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却温柔得像是父亲。
他禹常皓这一生,还是遇到了很多贵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