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真的要带这位……一起去?”曾沥看着夏渊身边那个发色翠绿的女子,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
王爷曾介绍过她的名字叫隐洛己,除此之外,他们对她一无所知。
夏渊看了一眼半靠在自己身后的隐洛己,她的胆子已经大了很多,不再像刚到王府时那样经常整个人躲在自己背后。
“有何不可吗?洛己从未见过大城,我想带她一同去看看。”夏渊盯着隐洛己的眼睛说。
曾沥顿了顿,此时偏殿内只有他和不泯骑的两位统领。
那个女人在身边的时候,王爷的目光从不会在他们这些家臣身上过多停留。
不过好在王爷虽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却没有变得昏聩,反倒办事越来越英明,隐隐有了几分老王爷的影子。
“臣并不是说不可,只是隐洛己姑娘本就容貌出众,若就这样出现在汉城中,怕是会遭人觊觎,说不得还可能引起不小的骚乱。”
夏渊之前回来的时候那个女人趴伏在王爷的背上,来王府吊唁的人并没有看清。见过她那惊为天人的容貌的,只有偏西王府的一众家臣。
“你是说她的头发?”夏渊发现曾沥的目光落在隐洛己的头上。
曾沥点了点头。
夏渊看着隐洛己翠绿的发色若有所思,这个发色确实太引人注目了些。
“觊觎……什么……意思?”隐洛己扯了夏渊的衣袖一下,小声地问。
“就是,有非分的企图,企图你知道的吧,我和你解释过。”夏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小声地回答。
隐洛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又睁大眼睛,瞳孔里满是求知的欲望,“非分……又是什么意思?”
夏渊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嘴角抽了抽。
曾沥,赫连襟和斩言啼笑皆非,王爷和洛己姑娘自顾自地说着悄悄话,当他们三个都是透明人。
他们自然不好意思抬头看两人亲昵的贴耳举动,可也不敢抬手堵耳啊,那些窃窃私语便一字不漏地钻了进去。
“咳咳,这个我们容后再做解释。”夏渊这时才反应过来房里还有其他人,他转向垂头而立的另外三人。
“你们三个,把头抬起来,曾伯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这一刻他脸上没了王爷的威严,也没有戏弄御使时的诡谲,略略窘迫地摸了摸后脑勺。
“臣认为,至少也要戴个斗笠或是蒙个面纱,反正最不济也要将隐洛己姑娘那一头茵发遮挡起来。”曾沥居然抗拒夏渊的指令,依旧埋着脑袋。
赫连襟和斩信也是如此。
夏渊对此无奈,也懒得理会他们,他转头去看隐洛己,征询她的看法。
“不要!不要戴面纱!”隐洛己急声道,她从记事起就被族规要求蒙面覆纱,现在随夏渊出了沙漠,好不容易摘下了那些东西,她可永远都不想再戴上。
偏殿内的其余三人同时抬起了头,隐洛己姑娘这次说话罕见地用了正常音量,再不是和王爷在那里窃窃私语。
夏渊听隐洛己讲过一些事情,所以能理解她对蒙面的抗拒。
他看向身前的三人,想问还有没有什么建议,忽然瞥到他们头顶的黑发,蓦地眼前一亮。
“有了!我知道了!”他拉着隐洛己的手就朝殿外跑去。
曾沥,赫连襟和斩言面面相觑。
他们就这样再次被忽略了。
……
“你坐在这里等我!”夏渊拖着隐洛己来到寝房,双手按在她的肩上。
隐洛己还没回过神来夏渊便已经夺门而出了。
她无奈地嘟了嘟嘴,寝房里静悄悄的,像是此刻已经深夜了般。原先夏渊说要给她安排一个贴身丫鬟,可是她不喜欢生人,便拒绝了。
所以夏渊为了防止她无聊,就准备了很多人族的书籍,他不在的时候隐洛己就可以看看书,了解人族的文化,同时还可以提高一下自身的通用语。
可是隐洛己现在不想看书,而且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阅读,除非夏渊陪她一起看,或者亲自读给她听,这样她才能多少提起一丝兴趣。
隐洛己朝门口望了一眼,夏渊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
她嘟着嘴从鼻子里长长呼了一气,扭回头托着腮撑在梳妆柜上,百无聊赖地撩动自己的发丝。
怎么会这么好看呢?她盯着铜镜里的女子,忽然忍不住心中窃喜。
她们族中的女子自幼都蒙着面纱,除了家人外,外人是不知道她的长相的。
隐洛己在遇到夏渊之前一度没有美貌的概念。
可出了沙漠之后,她发现她看到的所有女人都远远比不上自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美丽。
她肘下是夏渊为她准备的梳妆台,听说是偏西王妃往日使用过的。
可是那些胭脂水粉隐洛己大抵是不用的。她的面容用不着任何粉饰,涂了那些东西反倒会令她的容貌跌落一个档次。
不过,等待实在无聊,她便拉开一个精巧的漆木匣子,从里面捻出一片点唇用的金花燕支。
她的唇色偏白,并不算红润,所以梳妆柜上数十种妆粉,她唯一觉得能入眼的只有这种金花燕支。
这种唇脂使用的时候需要沾清水,可是隐洛己懒得去取水。她伸出舌尖缓慢地舔舐了一圈如橘瓣般饱满的双唇,随即将金花燕支塞在了唇间,轻轻一抿。
“啵!”寂静的寝房内响起了一道极细微的声音,登时出现了一对烈焰红唇。
还挺不错,她盯着铜镜砸吧了几下嘴唇,让唇脂分散均匀。
夏渊还没有回来。
这臭家伙怎么还不回来,隐洛己气鼓鼓地转动眼瞳,脑子里在想待会儿要怎么惩罚那个让自己等那么久的家伙。
忽然,她眼瞳一凝,身体往前探了出去,鼻尖几乎贴上铜镜。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她无聊得竟开始默数起了自己的睫毛。
隐洛己的睫毛纤长卷曲,泛着浅淡的绿色,每一根都像是一轮弦月。
怎么会这么长这么翘呢,她一边数一遍想,忍不住龇出下唇往上呼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弯长的睫毛像是柳条遭遇了大风般,急颤舞动,她心里很是愉悦。
二十五,不对,二十六,咦,好像又是二十四,哎呀,到底数到第几根来着?隐洛己皱起眉头,那口气把她的记忆也吹乱了。
好吧,一根,两根,三根……她重新数了起来。
当她第六次数到三百五十六时,门外终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夏渊捧着一堆东西大步跨进了门槛。
“你在干嘛呢?”他一踏入门槛就看到隐洛己趴在铜镜上。
隐洛己早就在铜镜里看到了夏渊,但她压抑住自己回头的冲动,愣是没有理会那个男人。
“来看看!给你带了有趣的玩意儿,你绝对会喜欢的。”
夏渊没发觉隐洛己在赌气,把手里的研钵和其他的东西放到了梳妆台上。
隐洛己这次还想忍住偏头去看的冲动,除非夏渊主动发现自己的错误并道歉,不然她是不打算理他的。
可是,一缕淡淡的醇香飘进了她的鼻子里。
甜甜的,像是蜜糖,却又带了一丝清香,如同掺了薄荷叶。
她忍不住偏头望去,看到了研钵里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实在难以想象那些香味是从这么丑陋的东西上传出来的。
“这是什么?”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赌气。
“这是黑浆子,学名七彩蓼色果,长在大山上的果子,有很多品种,很多不一样的颜色。
算是偏西十二域比较常见的果子,我小时候顽皮去摘这种果子玩,双手染得五颜六色,每天洗几十次手,那些颜色还是足足一个月才完全褪去。”
“你是……想用它来给我染头发?”隐洛己忽然明白了。
“你不喜欢吗?我骑了云中夜赶去采摘的,府上的花圃里没有种这种果子,它的汁液闻起来香甜,实际上果子吃起来口感不怎样。”
夏渊有些兴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隐洛己终于扭头去看男人,发现他有些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滴,华美的衣袍上更是沾了许多泥垢。
发丝也凌乱不堪,可是他丝毫不在意,一直咧着嘴笑,睁大漆黑如墨的双瞳期待地看着自己。
隐洛己等待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看着这样一张真诚的脸,她哪里还舍得生气。
她抬手抚了一下男人的通红冒气的脸颊,忽然凑上去蜻蜓点水般啄了他的嘴唇一下。
“这是奖励,快染吧,还要……赶着出发。”她急忙扭回了头,脸上飞起一抹酡红。
夏渊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他本就觉得帮隐洛己染发是一件很好玩事情,平常眷侣之间哪里会有这么超凡脱俗的玩法,现在还得到了隐洛己的奖励,他觉得这种快乐已经变成了一种幸福。
他拿起钵杵又研磨了几下,这才拿起桌上的一个毛刷蘸了黑浆子的汁液往隐洛己头发上刷。
“等等!”隐洛己看到铜镜里映出来的刷子,忽然回头一把攥住了夏渊的手腕,“你这是……什么刷子?”
夏渊愣了半晌,憋出几个字,“马毛刷。”
马毛刷,顾名思义,就是给马刷毛用的刷子!
隐洛己的眉毛倒立起来,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忽然愣住了。
夏渊看到隐洛己眉毛一跳之后就赶忙解释,“府中没有别的刷子了,我取的是给小马驹用的那种,刷毛很柔软。你放心,是全新的,不信你摸摸木柄,边沿还有些割手,证明没有人用过。”
“伤痕……怎么回事?”夏渊的解释隐洛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看到夏渊手上布满了细密的血痕,虽然伤口很浅,只是渗了极少的血丝出来,可数十道血痕乍一看甚是吓人。
铜镜映出来的景象模糊不清,若不是她这一抓,还不一定发现得了。
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哦,不碍事!果子长在荆棘上面,这是不可避免的。”夏渊想抽回手,但是隐洛己捏得死死的,他竟然一时无法挣脱。
“为何不叫下人做?”隐洛己责怪道。
“这不一时激动忘记了。”夏渊干笑了两声,其实他想说的是,我想亲自为你做这件事,可他觉得这句话有些肉麻,所以出口的时候就变了。
“去包扎!”隐洛己脸上满是担忧,虽然知道夏渊皮糙肉厚,这不是什么大伤,可她感动得只会担心了。
“真不用!”
“去?或是不去?”隐洛己的脸色变得凶神恶煞。
最终偏西王还是服软了,在隐洛己的督促下洗了手,涂上药膏,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袍。若不是他极力抗拒,隐洛己还想给他缠上纱布。
他们上药的时候,曾沥也在,看到那个女人眼里对王爷的关心都是真真切切的,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夏渊和隐洛己重新回到房间。
“其实你生气的样子还蛮好看的!”夏渊撩起女人柔顺的发丝,狡黠一笑,冷不丁来了一句。
隐洛己为了防止浆汁滴到脸上,也害怕看到夏渊把自己的一头美发糟蹋了,所以在脸上捂了一张帕巾。
“你闭嘴!”她的声音穿透丝帕,沉闷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