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湘云转过身,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张浩然的身上,歪着头露出一个悚然的微笑。
她伸出双手,一步步地走了过去,娇滴滴地道:“你不是挺馋我的吗?现在就开始吧,我不介意的。”
张浩然惊恐地瞪大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现在不馋了,现在真不馋了……”
他见这状若厉鬼般的女子要同自己交欢,顿时心中充满了悲凉之意,连忙闪身躲到了身着青白相间衣袍男子的后边。
“风清兄!靠你了!”张浩然求助道。
婉湘云脚步没有停顿,径直往张风清而去。
“风清公子,你想要来玩玩吗?”她发出嘻嘻的笑声,雪白如玉藕的双臂透着动人光泽,水蛇腰款款地扭动。
如果只看到背影,或者遮掉脸部,那还真是挺充满诱惑的。
但还现在,一张糜烂坑洼到让人想吐的面容,实在是带来了一种极富震撼的视觉刺激,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张风清看着这个女子已经近在咫尺,他眉头拧紧,身姿依然挺拔如锐利的长枪,整个人没有丝毫的慌乱之意。
这张丑陋恐怖的脸容,可以说比寻常的毁容还要严重得多,所有的水分被抽得一干二净,呈现出枯竭的状态,宛如是干尸的脸。
但又比干尸的脸还要恶心!因为糜烂到无以复加!
可以想象,这个女子之前经历了何种的祸事,才导致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婉湘云见到这男子一个劲地看他,像是在思考,眼神也没有半点的躲闪,内心蓦地一颤。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惨然地笑道:“我这样子,好看吗?”
张风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语气平静地道:“一只早已破茧的蝴蝶,何必还执着于往事?”
随后,他主动地踏步靠近,眼神紧盯着这灵动的双眸,“你的眼睛,其实很美。”
这张脸就算在怎么恶心,可那一双清澈如碧波的双眼却还是如此突出,就像是点缀在黑夜里的星辰。
婉湘云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英俊男子,她混迹修行界历经了无数次风雨,见到各种形形**的人,心性早就磨砺得格外坚韧。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是冰冷的,唯有自己足够顽强才能生存。
就好比是这群芳院,每个来的男人都想要睡她,都想要得到她,占有她。
自己的容貌,无疑是高傲的资本,也是在很多男人之间流返的利器。
可婉湘云知道,这张脸是假的,就算在这么安慰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就长这样,可当自己撕下的时候……
剩下的,只有丑陋和恶心!
而现在,婉湘云头一次听到有男人这样对她说出这话,眼神又是那么的真诚,跳动的心脏骤然加速。
她突然有些慌张起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低地道:“是真的吗?”
“嗯。”张风清点了点头,眼神浮现出坚定之色。
婉湘云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然后将这光团覆盖在脸上,当她松开手的时候,又恢复到了之前妩媚倾城的样子。
白皙的脸蛋吹弹可破,琼鼻挺翘,水润的红唇泛着光泽,再配合一双清澈水灵的美目,美得几乎让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很难想象,这种程度的外貌要和刚刚的联系到一起,这就算是把人活活抽死都想不出来!
见到这红裙女子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其他人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再无半点的邪念。
怕了怕了,这次是真的怕了……
尤其是受害者张浩然,他感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几个家伙!还不来扶我一把!”
张浩然冲着那几个呆怔在原地的族人,大声地喝道。
他现在是越看这后辈,心底就止不住地生闷气。
啥意思啊?紧要关头还说了什么去找我们的浩然长老?
好啊,回去之后训练加倍!
“来……来了……”
那几位族人反应过来,连忙架住这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一溜烟地拉开了距离。
张风清看着这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有酒,你有故事,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闻言,婉湘云抿了抿红唇,竟然没有抗拒地点头道:“好呀。”
这两人纷纷脚尖一点,飞掠到一座高耸的房屋。
深夜凉风习习,他们抬眸望向漆黑的天幕,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上,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浩然长老,风清长老这是要?”
远处的一行人见此情形,有位族人不禁问道。
张浩然摆了摆手,语气苦涩地道:“不要管他们了,先把这地上的探子给绑好,然后好好地消化今晚发生的事。”
开玩笑,这要留下后遗症那还得了?那这辈子真除修行就没啥事好干了。
“哦哦。”几位族人点了点头。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心里知道浩然长老受到了何种程度的创伤。
在屋檐上,一男一女安静地坐了下去。
张风清从储物袋取出一壶酒和两个杯子,倒满后,举杯轻声道:“婉姑娘,你随意。”
说完,他就一饮而尽。
婉湘云拿了起来,看着透明如琥珀的酒液,浅浅地一笑道:“有酒,自然是要有故事的。”
她将杯子对准嘴边,仰起头后,感受到酒香在唇齿间弥漫,一双清澈的眸子隐隐有泪水流转。
此时的婉湘云放松心神,眼神似在追忆从前的种种事,心中滋味万分。
那轮散发出柔和辉光的明月,在遥远的苍穹上是如此显眼。
张风清抿紧薄唇,静静地不发一言。
“我一出生就是个弃婴,那时候被遗弃在破旧的茅屋旁,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妇抚养了我……”
婉湘云脸色平静地道:“当时还小,对这个世界还很懵懂,就算生活条件再艰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单纯地觉得未来一定会更好。”
说到这,她语气顿了顿,“小时候嘛,玩伴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是他们并不是很喜欢我,因为我的确是长得丑,从出生开始脸上就有个黑紫色的疤痕,可吓人了。
每回捉迷藏都是我抓,因为长得丑更能给他们带来惊险的体验,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很开心,其实那段时光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很美好。”
婉湘云甜甜地笑了笑,但很快笑容里就带着苦涩,“人,终究是要长大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你想想看,一个女孩子,即使长得丑,但在童年里还是有玩伴的,可要是长大了,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从情感上就会有所隔阂。
而这个时候,脸上有黑紫色疤痕的我,很显然就不是那么讨喜了,而且家里条件困难,爹娘也年纪大,还不到十五岁的我,就得去外面挣钱维持生计。”
婉湘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后继续道:“后来处于青春期,对某个男生还是有暗恋的,他跟我是做同样的工种,空闲时间也搭过几句话。
他的眼睛很明亮,里面就像是有星星一样,而我自己却是那么的丑陋,甚至有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他。
因为我长得丑,又比较有特点,很多人也开始使唤我,欺负我,一开始很不满有争吵过,但很快就沉默了。
之所以这样,是发现自己一旦去争,他们会更加起劲,说我丑女脾气还大,吵架的时候更丑更恶心,所以,我干脆就选择当个哑巴。”
婉湘云单手托起香腮,望着远方的繁星,“那个男生可怜我,有的时候还帮我把一些活给干了,这让我很感动。
过了三年的时间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想着向他表露心意,而接下来的画面,我到现在还记得……”
只见她掩嘴娇笑道:“他当时的眼神很惊讶,甚至有些恐惧,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说了一句咱们不可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响起,细听之下,浑然没有觉得有半点的喜悦之意。
婉湘云摸掉了笑泪,“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家人早就找了媒婆说清了婚事,对象是隔壁村的,过没几日就要成亲,那一天鞭炮放得很响,我就傻愣地站在人群里看着。”
较柔的声音透着感伤,徐徐地落到张风清的耳畔。
“其实我没有怪他,相反还很感激他,是他在那个时候给了那一份美好的感觉,虽然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但这玩意又不占地。”
婉湘云语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再到后来,爹娘觉得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就攒钱托了一个媒婆去说说情,帮我物色物色,但我这条件,实在太差了……”
话说到这,她拍了拍大腿,笑眯眯地道:“但最终还是找着了,你猜猜是谁?”
张风清看着眼前的女子,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紧接着,婉湘云的眼眶泛着泪水,“是当地的一个侏儒,家里的条件一般般,我当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爹娘说还是凑合搭伙过日子,忍忍就算了,互相也有个照应。”
“我的丑在当地出了名,而那个侏儒脾气也不太好,还喜欢酗酒,当时还特意找上门看了我一眼,然后骂了几句朝地上吐口水,转身就走了。”
婉湘云眼神闪烁,“我还记得,他当时说什么等我嫁过去,就要好好地收拾我,要是有半点伺候不好他,就要往死里打我。
我那个时候整天担惊受怕,总是去求爹娘不要把我嫁过去,后来他们也觉得不好,干脆就去取消掉了,这在当时成了一个笑柄。”
“后来那个侏儒遇到我们家的人,就跟遇到仇人一样骂着,隔三差五就要在外面骂上几句才觉得过瘾。
既然不要嫁人,那我就继续干活养家,突然有一年发生了匪患,那些马贼来到我们村庄杀了很多人,大肆地抢劫财物,很多女性都遭了殃。
婉湘云摊开了手,嬉笑道:“但我没有,就是挨了顿毒打,原因就是长得太丑吓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