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宇站起来拉着吕桂兰就往外走,他要尽快回去找万培军夫妇,那是比亲生父母还要亲的亲人!可是万佩玲却不想立刻走,看了一圈,一屋子人不说,陈柏宇还要走,急的踢了旁边的唐志勇一脚,疼的龇牙咧嘴的唐志勇让大家先回避一下,要跟马三爷问问私事,这么一说万佩玲的脸更红了。
马三爷这会儿却摆摆手,嘿嘿冷笑着站起来,一步三晃的向门外走去,手舞足蹈,嘴里嘟囔着,“都是罗汉,都的罗汉,你,你,你,你.......”
像是打醉拳一样,马三爷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锅台边,稳稳地避开地上的劈柴,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着睡着了,唐志勇连忙给他披上了军大衣。
送万佩玲和万红上车时,万红又开始赌气了似的,冷着脸先一步跑上车,万佩玲落后两步,小声问道:“什么罗汉?”
唐志勇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女人已经偷偷的来找过一次马三爷了,忘了问马三爷对她说了什么,不过问也没用,马三爷一会正常一会疯癫的,谁也把握不住他的话是真是假?这会套万佩玲的话也没有时间了,拉开车门,在万佩玲上车的一瞬间,唐志勇在她耳边嘟囔了一句:“都是我的罗汉!”他这么一说,万佩玲上车的脚步明显一震,随后快步上了桑塔纳。
中午时分雪花不是很密集了,路上没怎么存雪,唐志勇叮嘱几声陈柏宇小心驾驶,众人扬尘而去。
在与大姐推推搡搡中,大姐只收下一部分钱说用来还账,李万民连夜把欠的账还完了,母亲得知不欠账后,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了很多。
忽如一夜天下白,足有六十公分厚的大雪堆满了所有能够堆满的地方,饶是如此猛烈,这也挡不住新婚的喜悦之情。
各种欺负李万民的手段闹得屋子里起哄声音此起彼伏,院子里猜枚划拳的声音更是如同雷鸣,唐志勇今天没有再喧宾夺主,而是悄悄地躲在他母亲的旁边,跟马三爷一样坐在锅台旁边烤火。
“三爷爷,昨儿个万佩玲万厂长,就是来过一次的那个女人,她上次来问你什么,能给我说说不?”唐志勇闲着无事儿,想了一会要等他六年的侯梦丽,想想上辈子她确实很晚婚;又想了一会万红,上辈子看她傲慢无礼,这辈子换了一种视角,觉得这就是任性的小丫头片子而已,枣红小烈马,终究会臣服于骑手的皮鞭下!突然又想起了万佩玲,这是个苦命的女人,上辈子虽然经常跟她在一起吃饭,却从没有走进过她的内心,也没有倾听过她的内心,这一世无意中给她提到了马三爷,她竟然已经偷偷来过了。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马三爷的墨镜一直没有取下来,刀螂脸,几缕白花花的山羊胡子看上去很有点范。“名利无止尽,权财无多少,男的要一切,女的要一人。是人都逃不过这些!”唐志勇听明白了,跟他猜的一样,万佩玲问的是姻缘,叹口气,“唉!这是个苦命的女人,拼死要嫁人,结果结婚一年就离婚了。三爷爷,你怎么看她的?”
“你没有看我给你的玉佩吗?”马三爷问道,唐志勇解释说当晚天黑没顾得上看,掉下桥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玉佩变成了粉,根本就没有看长得什么模样。
马三爷点点头,道:“你们唐家都是善心人,也该有福报,那是个佛祖玉佩!”
然后呢?唐志勇等了半天马三爷似乎是睡着了,竟然不说话了,母亲也在旁边听,见半天没声音,拿个树枝捅了捅,喊道:“他三爷,他三爷,孩子问你的,有啥话你给孩子说说,他从小没有爹,我也教不好,你能教的就多教点,说话别有一句没一句,你收别人钱时咋就那么顺溜?”
被数落了一顿,马三爷砸吧砸吧嘴,唐志勇连忙点上烟,“他娘,有些事情我也看不透,我一把年纪了,不在乎生,又咋会惧死,知道的都给孩子说了,让孩子自己悟吧!我要是能全都看透,也不用孤独一生了!要不是遇到你们家心好,我坟头的草都不知道多高了,唉!”叹了口气,道:“孩子,我给你说说那个玉佩吧,我父亲传给我时说玉佩是一尊佛像,带着十八罗汉护体,家里传了不知道多少代了,也没有见过什么十八罗汉。可是这段时间,凡是接触你的人都发生了改变,就像你姐夫,见你一次改变一次,还为你所用,玉佩显灵了!”
“他三爷,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见马三爷说话慢吞吞,时断时续,母亲又忍不住紧张地问,马三爷捋下胡子,道:“十八罗汉护体,那岂能是坏事?”
唐志勇也习惯了马三爷的疯疯癫癫,要是跟他较真的话,也只能疯癫了,躲在锅底门口烤着火,思考着前尘往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母亲聊着天,他感觉人生惬意不过如此,什么功名利禄,不如一碗羊汤吃的畅快!
流水席待了客三天三夜,唐王庄的年夜饭都在唐志勇家过了,热闹的李万民合不上嘴,今年李万民不喝酒了,唐志勇就被众人推到了前面,本来酒量不大,连着喝了两三天越喝越能喝,从半斤到一斤多,喝完了睡觉踏实,再没有耳鸣失眠多梦的毛病,一觉到天亮,世界仿佛都被遗忘了。
“三爷爷,我姐夫不喝,咱俩喝点!”找出来高质量睡眠的方法后,唐志勇每天晚饭时都要喝上二两,他好像爱喝酒了,大家起初还担心,尤其是大姐唐志红。
唐志红担心他跟李万民一样变成酒晕子,结果发现他喝酒不惹事不闹事,喝完酒看书睡觉,多余的话都没有,这下大家就放心了,时不时还和他碰一杯,还教训李万民,如果能像唐志勇这样喝酒平时也让他少喝点。李万民慢慢的也有了信心,少喝了一点,结果真没闹事,但是晚上被窝里和唐志红嘟嘟囔囔倒是没人在意。
今儿就初九了,路还是不好走,但是唐志勇已经坐不住了,该上班了,天天在村里打牌聊天吃饭喝酒,身体重了十几斤,再重下去就需要减肥了。
“姐夫,工程队的人暂定这二十个,带队就让志斌他们父子俩来,其他村里的,也让志斌他爸提前走动走动,到时候需要时捎个信就能带人过去。你出了十五就过去找我,先租个办公室,到时候我找人把公司给你办起来,咱们再找点懂行的技术员.......”唐志勇跟李万民和唐志红事无巨细的商量完,又嘱咐了一遍,道:“姐,等开春路好走了,让我姐夫带着三爷爷和娘,你也去,咱们去趟医院,给咱娘治治白内障。”
“那个谁,你好啊!”新年新气象,见面问个好。唐志勇觉得他这个前世一脚踹不出来一个屁的含羞男,这辈子总算有了点长进,且不说和村里的老少爷们打成一片了,一路上踩着咯吱咯吱的大雪也能找到个伴,打了个招呼走进了才看到,包的像个绿熊猫的人是村里陈寡妇家的闺女唐爱琴。
唐爱琴今年三十来岁,在城里当中学老师,前世唐志勇的孩子上学挑板时跟她联系过几次,为人热情,这几天在家过年也去他们家转过,想着老师开学晚,没想到会这么早回去。
“爱琴姐,你也回市里啊,早知道喊着你一起了!”
“我着急回去,这几天不在家,孩子不知道疯成什么样子了。”唐爱琴不客气的拉着唐志勇的胳膊,后来索性抱住,三十多里路说远不远,两个人相互搀扶,走走停停,直到傍晚上才到市里。
拗不过唐爱琴的热情非让唐志勇去家里认认门,八中家属院四楼三室一厅七十多平米的房子里,水磨石地板,家具虽然是用很多年了,但是收拾的很整洁。唐爱琴的爱人也是八中的老师,家里的男孩儿已经小学四年级,出来打个招呼,跟唐爱琴腻了两句就进屋去了,唐志勇印象中,这孩子上学都上到国外去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吃完饭,唐志勇没耽搁就离开了唐爱琴家,知识分子家庭,尤其是唐爱琴的爱人和孩子,身上都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骨子里似乎有种身为教师的优越感,对唐志勇自报药厂职工这个职业没有一点兴趣,甚至还问效益怎么样,会倒闭么之类的话,有点瞧不起的感觉。
对于这些眼光偏颇的人,唐志勇想想也没有在意,一是没有交集,二是企业上班确实没有公务员、教师这样的职业稳定,有人喜欢细水长流,活得津津有味,有人喜欢踏浪而行,起起伏伏,阅尽人间滋味。命运推着他走上了后者的道路,注定要做个弄潮儿,要么飞翔,要么沉下去淹死,绝对没有安逸之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