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长风渐起,杏花如舞,庭院中一片残红。
杏树下有一女子静静地躺在软榻之上,和煦的春光洒遍了整个院落,也让那一头银丝耀出雪一般的光泽,原来这女子已不再年轻,可细看之下眉眼间却依然留存着当年绰约的风姿。
女子睡得很沉,杏花落了一身,发梢、脸上都有,但她却浑然不觉;她气息绵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管外界如何干扰,她依旧沉睡在梦境之中。
是那杏花香?对!空气中有着三月拔节的嫩草散发的香气,依旧是在这片飞檐凌角,依旧是在这鹫岭宫内?她是?
女子疑惑间,只见眼前一个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坚决地站在了一处宫门前,将一个瘦弱的少女挡在了门外,宫殿门窗经闭,密不透风。
“让我进去!”
“安红,王爷这病可是会传染的,你何必?”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仿佛与之相熟,迫不及待的走过来好言相劝。
少女却不为所动,径直将宫门推开一道缝隙,一闪身便钻了进去,侍卫无奈的摇摇头,重新将宫门关闭,挥手让守着的其他少女退了出去。
“姐姐,你不要管我,快出去!”一把稚嫩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王爷,你捂着被子,汗水把衣服都侵湿了,快换下来吧!”
是她!是那个年轻的自己,是那个刚刚适应了宫中生活的长安红,她是如此的倔强,如此的孤高,就好像乱世中的清流,不含半点的杂质,干净纯粹!如此水仙一般的女子,只可远观,却不可亵玩,看着柔美,却像水仙的清香中带着毒性一般,让人难以靠近。
被子下的孩童死命地揪住被角:“我都这样了,姐姐再靠近我,也会沾染上此病,不要管我,出去!”
床前的少女假装不悦,声音中却带着怒意:“王爷,安红不怕,快起来,你再这样,我可是要生气了!”
床上的少年听了话去即刻跳了起来,守在旁边的少女开心一笑,因为这句话每次说都是那么的管用。
少年问道少女:“长姐姐,为何对肃儿那么好?”
少女沉默了,因为此时一股痛楚隐隐蔓延在心间,好不容易才回答到:“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长姐姐会永远对肃儿那么好吗?”少年歪着脑袋,清澈的目光似水般柔情,静静的等待着床前比他高上一头不止的少女的回答。
“会啊,你是我弟弟嘛!”少女说完立刻递给那少年衣衫,准备帮他穿戴,抬头却撞上少年慢慢炙热起来的目光:“王爷,你不要盯着我看啊!快换上……安红还要去长公主那里当差。”
少年听到此话,一脸坏笑:“谁叫姐姐长的那么好看,肃儿长大肯定是要娶长姐姐做我王妃的,和长姐姐永远不分开!”
少女听了一惊,伸手赶紧捂住少年的嘴,小声的说道:“坏小子,弟弟怎么可以娶姐姐,这种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听见没有?”
“不!我不管,你就是我的王妃,长姐姐就是肃儿的,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永远都是……
女子脸上带泪,心中无数的感慨,原来从这一刻起,她便紧紧抓住了他的心,永远都是,女子苦笑:“我在这里,可你在哪里?”
恍惚间,那是一片辽阔到看不到边界的草原,她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拥在了怀里策马狂奔。
这个男人他叫什么,是什么身份?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但她却记得那宽阔的胸膛、结识的臂膀,还有那有力的心跳,那张比世上最美的女人还要俊俏三分的脸宠。柔情似水的眼神早就植入了她的心田,自己的一颗心也紧紧系在了他的身上了。
没日没夜的奔逃,无休无止的追杀,非但没有成为痛苦的记忆,对她而言,那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旅程,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才无所顾忌,只有恨不得一起逃亡天边的小小期许!
“长姐姐,冷吗?”
男人低下头小声地问道,温润的气息在女子耳边缠绕着,揽住她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牢牢的将她圈在怀里,她感觉到了踏实和安宁。
女子微微撤头瞧向他,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毫无隐藏的竟是满满的期待,如此熟悉的眼神,让她的心跳不禁又加快了几分!
“我们回去吧。”女子回避着这双炙热的眼睛。
“长姐姐,你可会想要肃儿?”
他脱口而出,言语间竟然没有半点避讳:“你我本是夫妻,不必害羞,肃儿只是想知道姐姐的心意,并无其他!”
那一轮红日、那一片草原以及那个挺拔的身影渐渐远去,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高长恭,她的肃儿!
女子伸手想要触摸眼前晃动着的高大身影,入手却是一片冰凉的水气。
“我在这里,可你在哪里?”
一遍遍的呼唤,声音虚渺,像在耳畔呢喃,始终唤不回远去之人,渐渐的,她仿佛又置身于客栈之中,那昏黄的油灯下,一名老者正在替她把脉,身前的高长恭满脸期待的在一旁坐立不安。
片刻后,那老者为女子把完脉,笑着说道:“恭喜公子!姑娘是喜脉,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只是姑娘身子太虚,平时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好!”
“你说什么?”高长恭不可置信,再次问道:“你可是瞧好了?千真万确?”
“老夫从医多年,姑娘脉搏稳定,是不会看错的!公子放心吧!”
高长恭跪在了她的床前,伸手轻轻抚过她未施脂粉的脸蛋:“长姐姐,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上天待我当真不薄,有了姐姐,又赐我麟儿,肃儿此生再无憾事!”
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倚怀感伤,失而复得的惊喜,出人意料!本以为自作孽不可饶恕,老天竟然还如此的眷顾,让她此生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她扑进了高长恭的怀里,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泪水湿透了他身上轻薄的衣衫:“肃儿,我是在做梦吗?”
高长恭轻轻推开她,修长的指尖抹掉欲落的泪水:“长姐姐切记,莫再要伤心,如今你已有身孕,可是不能再掉眼泪了!”
“嗯,我不再掉泪了!”
口中呢喃,但眼中的泪水却像决堤一般源源不断,那是幸福的泪水,肆意流淌着!
……………
“奶奶,奶奶!你快醒醒!”
一双稚嫩的童声在我耳边响起,将我从梦中唤醒,面颊上一片湿润,原来是真的落泪了。
“奶奶,你是不是又想爷爷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扑进了我的怀里,像极了那年鹫岭宫里的小肃儿。
不待我回答,另一个娇俏可爱的小丫头片子抢话道:“这还用问吗?奶奶都哭了,一定是想爷爷了呗!”
“你们敢取笑奶奶?是不是讨打来着?”
我假意举起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怀里小男孩的后背,两个孩子立刻笑着跳着跑开了,“咯咯”的笑声传遍了整个鹫岭宫。
我慢慢收回目光,将手放在胸口:“肃儿,要是你还在,一定比我还疼他们!”自言自语中躺回了软榻里。
又一阵长风,卷起满地落英,打着旋从我身边拂过,恍惚之间,身后似乎有一双有力的手紧紧的拥住了我。
“长姐姐!我一直都在!”
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想,我慢慢转过身,没错,还是那一张俊美绝伦的脸,还是那个青葱的少年,他微笑着,深情的注视着我,时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半点的痕迹。
“肃儿!”我呼吸急促,语带哽咽。
高长恭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痕:“长姐姐,还记得那年洛阳城内,你改名温婉!自此以后,你便是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温婉!“
“嗯!”
我用力地点头,却被他拥得更紧。阳光不知何时已经被满天飞洒的雨丝取代,带着些许寒意,沾衣欲湿。唯有他的怀里好温暖,暖得我就要被融化一般。
……………
578年,宇文邕薨,年三十六,581年,杨坚篡位,年号开皇。开皇十九年(599年),长安红于鹫岭宫无疾而终,享年5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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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梦一场白头成翁
再与谁相拥 痛便痛足也够从容
得遇一人老 南朝雾 北朝风
这爱也如刀戟命运多繁冗
再与谁相拥 醉便醉了沉酣一梦
得遇一刹那 枕上事 十年冬
为这醒一场却也倥偬
再与谁相拥 痛便痛也让你动容
得遇一人老 前朝雾 后世风
就算是在爱前人人都平庸
再与你相拥 是场梦也有始有终
— 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