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长安
“都是废物,都是废物!平时一个个自夸医术无双,堪比华佗扁鹊,有起事来却一点用场都派不上?真不知道养你们有何用?若他个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就要你们全都陪葬!”
此时已尧公主的声音震响了整个寝宫,我静静地站立着,瞧着眼前满头大汗、诚惶诚恐的太医们忙乱成一团,最后都束手无策一个个在御榻之前扑地而跪,时不时还小心抬头,战战兢兢的观望着躺在软榻之内的宇文邕,希望还有一线生机。
“回禀公主,皇上之前已经受过剑伤了,本就风寒入体,这回再遭重创,恐怕是……是凶多吉少了……”
空气沉闷,气息凝结,太医声音传来的一刻间,我感觉整个人就快要支撑不住,宇文邕为我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命悬一线,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坐于宇文邕床边已久的已尧公主脸上,见她神情悲伤,双眸极力克制的泪水眼看就要滑落,沉默中,她突然拂袖而起,走到了韦孝宽等人面前,眸心瞬间迸出坚韧,道:
“如今四海未平,外有北齐高纬垂死挣扎,内有宇文护余党蠢蠢欲动,皇上却不明不白的跑到归元寺斩杀起和尚来……如今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你这柱国是怎么当的?你们这群人又都是怎么护驾的?”
韦孝宽和一群朝中大臣听了她的话去,脸色顿变,赶紧抱拳跪地,未有再敢多说什么,就听得已尧公主语气顿了顿,声音比起刚才缓和了许多,继续说道:
“尔等乃大周的重臣,为了这大周的江山实要早做图谋,万不能被贼人有机可乘……”
她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沉思片刻后,目光重新落在了宇文邕的身上:
“皇上先前在征伐洛阳之际,曾有书信于我,念及宇文护护佑大周之功绩,要恢复宇文护及其诸子原来封爵,追加宇文护谥号为‘荡’,并让本宫择日将宇文护重新安葬!这些都是皇上亲笔写给本宫的,尔等可以按书信行事……”
“这怎么可能?公主……”
她的话被面前跪着的韦孝宽拦了回去:
“皇上对宇文护余党恨之入骨,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公主是不是看走眼了……”
“柱国无需话里藏话,本宫知道皇上的用意,宇文训去龙门山寻宝一事,闹的人心惶惶,皇上赦免他们,也是让他们没有机会和借口再次兴风作浪,皇上的缓兵之计不过就是想要让他们交出宝藏准确的地理位置,你们不必猜疑本宫,本宫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照办就是!”
已尧公主神情坦然自若,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清清楚楚,让所有人无法再有反驳之词。
待韦孝宽一行朝中大臣和太医们退去后,我转头面向已尧公主,余光淡淡的扫过她的面宠,高贵艳雅,孤傲冷寂,犹如严冬里盛开的腊梅……
“你还敢这样瞧着本宫?皇上大老远把你接了回来,好好的人,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本宫以前由得你,那是因为本宫觉得你还有用处……不过本宫万万没有想到上次如此厉害的毒针,你居然都可以幸免一死,看来你倒真是有过人之处!”
她说着,冷冷的眸心便向我投来一眼,神色及其厌恶,声音更是狠下几分道:
“你自己心里也大概明白这大周国岂能再容你?来人!拉出去,赐白绫!”
我神情漠然,环顾四周,见不远处的黄色帐帘下有人影晃过,心下似乎明白一些,突然一笑:
“公主想要置我于死地,也终是担心皇上册封我皇后一位!朝中大臣是应该都知道公主与突厥的盟约吧?公主为何不请突厥的王子和郡主出来,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我的话让眼前的已尧公主面露难堪之色,她的目光与我接触的一瞬,眼底的怨恨顿加深几分,正要开口再对我说些什么,就在此时,余光瞥见帐帘下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手中长剑直刺床榻上的宇文邕而去……
“停手!不要伤他!”
耳边响起已尧公主的喝斥声,未曾明白来人为何要去取宇文邕性命时,却突然瞧清楚拿剑之人竟然是突厥的二王子钥伺,只见他面容冷静,眸心透着清寒的雪光,对已尧公主缓慢道:
“尧尧,到现在你还护着他,可曾记得当年你怀我骨肉之时,他是怎么对你的?我与你从小就心系彼此,青梅竹马,早就许下终生,可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帝王之位,你说你受的委屈还少吗?我今日便要杀了他,从此以后都城长安便是我们突厥的!”
“住手哥哥,不要!不要杀皇帝哥哥……”
随着一声刺耳的清丽女音,从帘子后面紧跟着出来的便是突厥的阿史娜郡主,她话未说完,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向前去挡在宇文邕床前,一双明眸里闪动着盈盈泪光,看了看面前所有人,声音颤动道:
“都说生在王权贵族要什么就有什么?曾经因为这句话,我是多么的自信与骄傲,可我今天终于明白了……这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们都骗了我,骗了我…我只不过是你们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她说到此处,情绪早已经控制不住,泪流满面,由不得自己,全身颤抖着,转头瞧了一眼宇文邕,更是歇斯底里道:
“皇帝哥哥他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在他眼里他所能看见的便是我的突厥郡主身份,我不怪他……可我恨你们,恨你们……你们都滚,滚……”
“天妠,你疯了不成?还不快过来,眼下是杀宇文邕最好的时机,汗父的话你难道忘记了?若他死了,长安便是我们拿下中土的第一城,以后天下便是我们突厥的,你还不过来?”
说话之人终于肯现身眼前,我瞧向牧尔格,心里对他厌恶到了极点。突厥人狼子野心,三番四次率兵入侵北齐,此刻仇人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
“御林军听令,突厥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给我杀!”
殿外韦孝宽声如洪钟,粗犷的声音传来之际,殿门便被御林军撞开了,宫门外无数支羽箭对准了殿堂上所有人!
“你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
牧尔格大吼一声,推开挡在宇文邕身前的天妠郡主,伸手从钥伺手里抢过长剑便要向床榻之上的宇文邕刺去,转头间,我瞧见韦孝宽手掌一挥,突的一支羽箭就呼啸着离弦,准确地透入了牧尔格的背心,顿时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将他死死钉死在床前。
“不要……”
就在弦响的同时,另一支羽箭脱弓而出,已尧公主面露惊恐之色,声音出口之时,人也已经张开双臂毫不犹豫的向钥伺扑去,冰冷的利箭立刻深深的扎进了她的胸口……
“停手,你们伤到公主了!”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根本不知所措,只能大叫出口,再回望时,见她风冠偏向一边,口中溢出一股鲜红的液体,不停起伏的胸口早已经血红一片。
钥伺跪倒在地,眼神冷冷地扫过众人,悲涩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已尧公主惨白的脸庞之上:
“他年约定生死,今朝岂能独活?尧尧,我这就来陪你!”
说罢他紧紧拥住怀里逐渐冷却的身躯,伸出一手握紧她胸前透亮的羽箭,突然猛力一刺,箭尖便穿过他的身体,直透他的心脏……
我合上双眸,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沾染眼前的悲伤!
许久,一滴眼泪从我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