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调查组携同二十八家媒体一共近两百人,开着三十多辆各种飞车停靠到了薛家沟旁边的玉米地里。现在是九月份,玉米基本已经采收完毕,下一茬的青稞还没有播种。要不然他们可不敢顶着破坏庄稼的罪名糟蹋粮食,四十七世纪,这可是全世界都会谴责的重罪。
雷雄集中了五里坡缴获的所有电动汽车甚至三轮车,这才一次性将调查组成员,随行工作人员,记者团成员及采访设备全部转移到布林广场旁边的布林大酒店,这也是薛家沟唯一稍微能算上档次的酒店,上次星空道布道活动也是安排在这里,甚至那间出事的房间也被装饰一新对外营业。
之前财大气粗包下这里的星空道南阳坛主直接被请了出去,借住在一名护法家里。现在怀德岛被驻军全线封锁,他想离岛都不可能了。
雷雄现在郁闷得不行,仿佛自己变成了整个怀德的大管家,每个调查组的成员都是G级以上的大人物,媒体成员也是他得罪不起的。房间怎么分配,饮食怎么安排,甚至连吃饭怎么坐席位都要伤脑筋……
要不是有程星这主管后勤的副队长帮忙,估计他都能把自己憋屈死。而沦落为服务员,三轮车司机甚至泊车小弟的特战队员被人呼来唤去,更是认为此次任务绝对超出了最高级别,他们宁可被派到崩廊去剿灭叛军,也不愿屈辱地待在这儿。不过看到一向严肃的队长都像妓院大茶壶那样一直笑脸迎人,他们就不敢说什么了。只是期盼这任务赶紧结束。
调查组不等分配好房间,就集结到小会议室召开行动会议,更邀请了一部分媒体派人参加。为的是让全世界看到他们是多么的勤勉多么的敬业。
组长汪蔺爵士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小老头,身材不高不大,理了一个精神的小平头掺杂着几根矍铄的白发,穿着整洁的黑色西装,左胸口袋还插着一支深红绢花。
“这次事件是联邦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人道主义危机,是对人性的一次挑衅,它亵渎了我们生而为人的高尚品格,让我们与野兽划上了等号,更凸显为了利益锱铢必较的私欲纵横。古人说过,杀生就是罪孽,这种罪孽会注视着你一直到生命的尽头也永远不会磨灭!我很难想象是什么驱动着这些迷茫的人们挥刀斩向自己的同类,在那一刻,他们应该真的是回归了远古的兽性,同时也让人们更加认清了自己的本质,我们……”会议开始到现在已经半个多小时了,爵士还在那里激情四射地分析着此次事件的意义,连在座的资深记者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演讲能力,即便是专业玩文字的自己,都不能半个小时没有任何重复词句地描述一件事情。
有个见习记者甚至偷偷地用录音笔记下了这段演讲,准备拿回去代入到自己的结业论文中精彩而不空洞地增加论文字数。而雷雄,已经听得头昏脑胀昏昏欲睡。
就在大家都替演讲者觉得口干而喝着茶水咖啡时,一名战士敲门进来,“报告!卫星显示有一群民众向薛家沟行进,离我们三千米。是否需要拦截?”
雷雄一下子兴奋得跳起来,总算不用听这催眠曲了,“哪个方向?多少人?什么组成?是否携带武器?”“好……好像是香樟林和大河床的普通民众,没有携带武器,男女老幼都有,大……大概”这名战士看到几十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有点紧张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用拦截,让他们过来!几个没有武器的普通群众我们还怕什么?”被打扰到演讲兴致的汪蔺爵士挥手下了命令。“我们就是要走进群众当中去,这样才能了解到最详实的资料。按照你们记者的术语,这就是第一手数据。也是最能客观反应事实的依据,论据,证据!我们不能官僚地认为坐在会议室里发表一通演讲,臆测一些情节就能重塑事情的经过,毕竟这是客观的事件。还是需要客观的证据来支撑。我们不能携带自身情绪去主观地看问题,这样难免片面,会造成冤假错案的,这对于人民群众是不负责任的,我们……”
看到这老爵士又开始发挥,雷雄赶忙打断道:“组长,我必须去了解情况,并做出布防,请允许我暂时离席!”又被打断兴致的老头抿了抿嘴,不太愿意地点了点头。
看着这大队长飞奔出去并且把听呆了还站在门口的战士拉走时。爵士觉得这队长虽然比较鲁莽,但不失为一个雷厉风行的好战士,而且对于接待工作也井井有条,是个可以栽培的苗子。“对了,这就应该是我们的工作态度,说做就做,从不拖延。要知道人民群众无小事,你每拖延一秒可能对于他们就是一场灾难,我们要……”
望着前面满眼的人群,雷雄呆了一会,赶紧命令全部战士收缩防御,放弃怀德岛其他地方,集中到布林广场来。十辆大型军车也立马升空,展露出所有镭射枪炮,就这样分散悬浮在人们十米高的头顶,给予人们最大的武力威胁,警告他们不要乱来。
当汪蔺带着会议室里的人走到广场时,顿时被惊呆了,寂静的广场竟然挤满了群众。甚至很多挤不进来就站在广场外面一圈一圈人头攒动。这么多人站在这里竟诡异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们每个人额头绑了一幅麻布巾。“披麻戴孝!”他嘴巴蠕动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吐出声音来,本来他很有欲望讲解一下这种当下很多人已经不知道的习俗。但是在几万双悲切的眼睛注视下,一向爱说话的他也失声了。
调查组成员和记者团也都像被低温弹击中的人体冰雕,张着嘴瞪着眼打量着人们。
人群中有100多岁满脸皱纹被人搀扶着的垂死老人,也有裹着襁褓躺在妈妈怀里睡的正香的婴儿,有五官畸形的壮汉,也有腿脚发育不良站都站不稳的少女,有满脸诗书气质超群的盲人少年,也有侏儒矮小的青年……他们衣着不同,形象不同,健康状态不同,唯一相同就是满头的重孝以及满脸悲愤的神情。
这是怎样的一个族群啊!他们很多人健康状况令人堪忧,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是即使这样,在布林广场,他们还是挺直腰杆抬头凝视着调查组成员。那雪亮的眼光是那样的璀璨,像隆冬的白雪一样刺进你的内心。是什么给他们勇气无视天壤之别的阶级地位奋力直面?又是什么促使他们拖着不便的躯体徒步三十千米!盯着他们额头那沾满灰尘的麻巾,汪蔺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一些答案。
“咳——”汪蔺故作地咳了一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说话之前干咳来祛除紧张舒缓思路了,“我是这次怀德暴力事件的调查组长,我叫汪蔺,是联邦爵士,B级议员。你们拖家带口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人多嘴杂,如果有事情需要禀明,还请推选出几个代表过来,我们去会议室详谈。其他民众站着这里未免太过辛劳,而且对布林群众的生产生活影响不好,还是散了吧!”慢慢地他找回了感觉,开始发挥正常。而旁边的记者也从呆滞状态醒来,打开采访录制设备,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