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人
也不会忘记怎么说话写字
——07
###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旧床榻上。
我坐立起来。混乱的思绪使我无法正常思考。
身体比平时要沉重了许多，或者说，体内流淌着的血液要比平时沉重得多？
不对……我的血，不是应该流干了么？
###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阳光照射进这黑暗的小房间，金色的光华洋溢着生机。
###
我看向左臂之处，在我的记忆之中，那里应该……
——什么也没有，一点疤痕一点浅印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放大了瞳孔，这与我那些混乱模糊记忆不相符合。
发呆般地，看着从窗外射入的金色阳光。我记得……我确实为了一个人，流尽了血。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人而流血呢？我，不是这样一个乐于奉献的人吧。是为了怎样的一个人才会流出一身的血？
……
……
……
我，想不起来了啊！
无尽的恐慌顷刻间上涌，空虚的泪水也是如此上涌。现在的我，记忆中填充了太多空白的我，为什么，忘记了许许多多的事啊！
火热的泪水滚下，流经脸庞，很不舒服。可我不在意。
你能体会到，那种明知自己忘却了很多事情，大脑空洞，却又怎样也填补不回来的感觉吗？对了，我的名字是……
头脑并没有什么剧烈的疼痛感，只是就像大脑被挖了出来，用以轻柔、毫无质感的棉花填充进去的那样。空洞的，失去了许多的东西。
甚至，连我自己的名字么？
“啊——”
这样的感觉，实在令我太难受了！我，受不了啊！
抱着自己的头，我有种想将之撞碎的冲动，疯狂地咆哮着，我将头一次又一次地撞向床头，泪水也止不住地不断上涌。
也许，这疼痛会填充我大脑的那成片的空虚。
我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我知道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也知道，我是一个通灵者，我的能力大概与我的血有关，因此，我才会用光我的血吧？
可是，我到底是为什么才会选择用光我所有的血？
此时此刻，身体中流动的液体，是那样地沉重，仿佛与我的心脏、血管抵触！不对，这样的灵力，不属于我！血液，不是我的血液吗？
可恶！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会一直在哭！
我到底，错失了什么吗？
为什么，体内那充盈的灵力无法使我开心起来，反而会让我如此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有谁，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脑；浆。快要炸裂了啊！
心中所充斥的，无尽空白、无尽恐慌。盘踞住了心脏，以及泪腺。也许我，只是简单的想不起来了吧。但愿如此。
“嘎吱~”
门突然开了。
是因为我发出的动静太大？
我看着那位站在门边的人。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
此时的他，似乎刚刚从某种痛苦的经历中解脱出来，消沉着的脸，似乎以前在哪里见到过。是因为，经历了同样能给我带来的悲伤的某种悲伤吗？
停止了自残行为的自己。
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下流。
我想开口和他打声招呼，也许这样我会好受一点，可是，我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了，因此才会一直都呆呆望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看见了我，憔悴的脸上方才拼命挤出一丝笑容。“阿翔，你已经醒了啊！刚刚我听见房间里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嗯，你的，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阿翔……
听见了那种亲昵的称呼，我方才勉强回忆了些什么。
我耷拉着头，开始挖掘记忆……
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我的名字，叫云翔？”
“我的名字，叫云翔？”我抬起头，用那未加任何情感语调修饰的语气直接问道。
疑问化为了质问，从我口中不经思考地抛出。
抛出之后，我就有些后悔了。
听见了我醒来后的第一个问题，他有些发愣。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哀伤中带着宽慰，宽慰中带着忧愁，忧愁中带着犹豫，犹豫中带着希望吗？一切都夹杂在一起，我不是很懂他的感受。
“对，孩子，你的名字叫云翔。你……你应该忘记了许多事情吧，我，我会……”他颤抖着，眼泪同我一样，掉下。
那眼泪，那场景，好熟悉。就仿佛空白了的记忆中，曾有一个位置是留给类似于此时此刻的场景。
“我会一一告诉你的！”
他大声说完这句话，缓缓走到我身边，搂住年仅十岁的我。
对就是这样的感觉，好熟悉。
就好像在时光的某一处里，他同样做出过这样的动作。
是在，哪个时候……
“对，对不起。我忘记你是谁了，你能……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断断续续地说。
###
问起我为什么有那么多事情忘记了。
玄锦叔叔的给出的回答很符合我那碎裂留下的记忆：大量失血引发脑部长时间缺氧致使的记忆功能障碍。
那么，现在我身上流淌着的，我清楚本不属于我的血，是怎么得到的呢？
这血，会使我心痛。
玄锦叔叔沉默了。
为什么，要沉默呢？
###
我猛地推开门。
房间内十分阴暗，这是一间阳光怎样也照射不到的房间。
这里是爷爷的房间。一提起爷爷，他的形态便一点一点地在空白脑海中塑形。
爷爷的，苍老的遗体静静躺在床上。
苍白干瘪的皮肤，尽显苍白，毫无血色。
“‘蚀之血’异能的第四术式，便是抽离出自身血液，植入到敌方体内，随时引动灵力进行破坏。只不过，你爷爷为了救活血液所剩无几的你。”身后的玄锦叔叔这样说。
“他把所有的，富有灵力的血都植入到我的体内了，对吧？”补充原因的人是我自己。“玄锦叔叔，我已经开启第一术式了。”我沉声说。
玄锦明显十分吃惊。仅仅十岁，开启第一术式？他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开启的，在他记忆里，也没有一个十二岁前便开启基本术式的通灵者。这仅仅是因为那极负灵力的血液？
“阿翔，努力吧，我相信你会继承你们家族遗志的。”
“玄锦叔叔，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本已止住泪水的眼睛再次变得模糊了。
没有想到会这样问的他愣住了。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自责，罪恶感毫无掩饰地表露于他的脸上。
“你的父母，他们，他们早就去世了。”半天，他将这句话说完。
果然，是这样吧。
我的家人，都死了，而我，则是一个记忆支离破碎得只留下残渣的人。
我回过头，看着他——因为，他将那罪恶正大光明地，表现在了脸上。
“那，我的血液为什么会流干？”我真的忘记了那个人，试探性问道。
“我也不清楚，那天我刚好路过一个巷子，看见濒死的你和已经死去了的一男一女倒在那里面。我不可能将拥有‘蚀之血’的你送去医院，所以就把你抱回了这里。那之后，你爷爷为了救你，这才……”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不再说下去。但过了一会，又补充道：“你应该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用血和他们打斗。”
骗人！如果仅仅是为了自卫，面对普通人，我只需要用一点血液就行了！怎么可能将血用到这样的程度？
寒意顿时笼上心头。
“……玄锦叔叔，我爸爸妈妈的死，与你有关系，对吗？”我用连我自己都觉得平静到可怕的语调，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给出的反应，依旧只是不断上演的，错愕、悲伤、自责。我有些看烦了，我并不知道那表情的真实性，我只想知道我所问的问题的真实答案。
“是的，我承认。”他，回答了。
他的回答，又和我所猜想的一样、
“但是……”
“玄锦叔叔！”他有陷入了重度回忆，而我强硬的语调直接将他拉回现实。“我爷爷是不可能将血全部给了我又回到这个房间躺着。而且你知道这件事的经过，说明我爷爷给我输血的时候你在场对吧？”强硬的话语不带色彩。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他会给我一种很温和的感觉。
我可以确定，眼前的他是我的敌人。因为他的原因，我的父母离世了，也因为他的原因，我爷爷才会去世。虽然爷爷体内的血的确保存在我的体内。
“云翔，你听我说啊！”有些着急了的他大声说，他想让我的理智留下来？够了，我挺理智的。
是敌人，那便抹除掉。
为亡去的故人报仇？虽然还不确定他们的死于玄锦有直接关系。
或许，我需要静一段时间。
我转过了身，沉默着，看着爷爷死去的身体。
右手放在脸部之前，从背后看过来，就像是怕哭出来而捂住嘴巴。
玄锦在我身后，说着什么。但是，我已经无心聆听他所说的内容。
牙齿，撕咬着贴近嘴巴的手掌，用力，咬出鲜红的液体。身后的他，应该看不见吧？
所以你。
去死吧！
转身，挥洒血珠。
高等级通灵者果然厉害，即便面对突然到来的袭击，也可以反应如此迅速地回避开。面对我挥洒而出的血，他的侧翻精准将之避开。唯一不完美的地方，仅为裤腿上沾了一滴血。他裤腿上的那一块凭空蒸发了。
我其实清楚，现在的我不可能杀得了他。
只要他给我腾开位置，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精神紧绷的我，全速冲出房门。
他在我身后呼喊我的名字，想让我停下来。怎么可能？
即将冲出家门的我，双手手指缔结出一个动作。
“视觉结界！”
出现的碎片飞出，围绕着我。碎片消散，结界出现。
这样的话，普通人就看不见我了。血红色空间中的我这么想。
冲出家门的我，奔向充满未知的世界。
“玄锦，等我力量足够强了，再回到这座城，我一定会查清楚一切！”我是我自己最后的资本，不会再将自己暴露在那个人的视野中。
……
虽然我的实际年龄在9到11岁之间（具体的记不清了。）但我已是一个开启了基本术式的通灵者。在外漂泊的生活并不会艰苦。
因为，我有普通人所未拥有的力量。
或许那对于别的通灵者来说，是用于和那些奇怪的生物战斗。但对我来说，它是我用来帮组自己生活的工具。
因为，我必须要生存下去，才能自己弄清楚我的身世，而不是靠那家伙的片面之词。如果那家伙骗了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宰了他。
即便用类似“隐身”的视觉结界去偷东西吃、偷用的、偷钱也无所谓。我要生存于这个世界，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在通灵者社会中立足！
……
我努力着，一边旅行于这个国家多个城市，一边猎杀适合于我这种水平的冥界生物，希望能早日达到更高的境界。
我努力着，每个我所来到的地方会待上大约三个月的时间，每一天除了生活所需外，我都不停地杀、杀、杀。我不是为了“通灵者”的职责而战斗，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变强，比玄锦强。
无数次战斗，无数次死里逃生。一个人四处漂泊，野习惯了。
四个春去秋来。
我长高了不少，见识也长了不少。
灵力，为什么一点都不见增长呢？
四年了，我还是四年前的那个，只开启第一术式的通灵者。回到那个城市的日子，遥遥无期。
我努力了四年，到底得到了什么结果呢？也许是我的体质有问题……也许，是爷爷的血，留给我的惩罚与诅咒……
什么啊，根本什么都没变嘛！如此努力的我，每天都在努力战斗，划开血管流出鲜血，用鲜血来战斗，尽管那样很痛苦，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想变强……找回自己。
###
我尝试，寻找新的方法。
###
头脑中，有这样一段关于通灵者的记忆。
记忆的来源是谁，我忘记了。不过这个传说在通灵者之中是广为流传的，应该大部分通灵者都听说过。
从古至今的通灵者中，大多数通灵者只开启了一到三个术式，第四术式及以上的通灵者都比较稀少，能开启第六、第七术式的通灵者，无一不是通灵者中万里挑一的存在。在六百多年前，历史上出现了一个开启第八术式的通灵者。那是为数不多的，开启第八术式的通灵者，同时，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凭一己之力消灭天阶冥界生物的存在！
为什么会那么有名？因为他在三十岁以下就开启了第八术式。传言他在二十岁之前，仅仅为一个开启到第二术式的普普通通的通灵者。用不到十年的时间，相继开启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术式！这无论发生在什么样的时期，都是一段神话吧！
归于原因，是其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一只奇特的生物。传言它以人类的姿态出现，能被人类接触，但如果用“灵瞳”观测，就会看见它的本体——不是人，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他发现的时候还以为是一种新品种的冥界生物，他讲他杀死，却发现那生物的尸体并没有像一般的冥界生物死去后那样消散！而且，实质般的灵力直接冲破封印般外涌！那通灵者一阵后怕，如此恐怖的灵力，如果那生物反抗他的话一瞬间就能把他杀死，但是那只生物生前并没有那么做……
很纯粹的灵力，不像冥界生物魂心里的灵力那样而是可以直接供通灵者吸收的灵力……
他大概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吸收那些灵力。一年，两年？谁知道呢？
总之，等他结束一切后，他大概已经开启了第七术式。
这件事情是当时一个异能为“入梦”的通灵者家族族长进入那人的梦境所窥伺到的。入梦家族当时没过多久就不小心将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弄得满世界通灵者都红着眼去寻找那种神奇的生物。也许入梦家族的人太过低估开启了第八术式通灵者的厉害之处，结果就是，当“有生物可以大幅度提升通灵者实力，某某某就是因为得到那种生物才开启第八术式”传入先前那人耳中后，第二天，入梦家族便只留下了一片废墟。
那个开启到第八术式的通灵者，随后被称之为：“玄火”。
虽然传闻中有那样的生物，但当时的通灵者走遍大江南北，也未曾找到传言中那种“外形和人一样，用灵瞳才能看见其本体的生物。”而且这件事情也未经“玄火”的亲口承认，因此寻找异界之灵的狂潮在几十年后便冷了下来。
但是，此类事件却在大约两百年后再次发生。
这次的受益者，是后来被称为“紫妖”的一个开启了第七术式的通灵者，经她亲口承认，确实有“异界之灵”这样的东西存在，而且，她所遇见的那只生物曾告诉她，它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虽然和异界之灵有过语言上的沟通，紫妖还是毫不留情地把它杀了。
从那以后，寻找异界之灵的狂潮再度被掀起。只不过，没有人再能遇到它们。
再后来，东西方世界连接成一个整体，两边的通灵者也有所交流。在西方所记载的关于通灵者的事迹中，也曾出现“异界之灵”的影子。
异界之灵，本非我界却又极负灵力之生灵。传言中的异界之灵，都毫无攻击性。
###
“异界之灵么？如果我能得到……”
我开始，四处寻找它的踪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