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沙漠之中,看着地上斑驳的,向前延伸的血迹。两侧聚集着的人群缓缓分开,让他得以看到前方,看到发生在他面前的事情。
三尊十字架,伫立在他的前方。左边,是已经生出羊角,肩上的额外一只胳膊被盘好,钉在十字架竖着的那一截上的英诺森,右边,则是胸口有着一个巨大血洞的保禄,而正中间,则钉着那个他原本应该再熟悉不过的人。
房雨灵的肚子里被填满了花朵,脑壳中也是。她被固定在十字架上,呆滞的双眼朝上方望着,似乎在祈求什么东西的降临一般。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场景,不知何时,自己的泪水就这样流了出来。
唐五仁浑身打了个激灵,他醒了。他的身体深陷在柔软的床垫中,让他难以坐起。他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在缓缓地变得苍老。
今年,他多少岁了?
五十五?六十?
他不记得了,至少,在某个时间点,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唐五仁缓缓滚下床,穿上拖鞋,看着面前五十平米左右的卧室,缓缓走到柜子旁边,拿起了一个相框。
那是他和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女的合影。
他看着那张相片,思考起来。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到底会不会宣布那个孩子是他的孩子,让她称自己为父亲呢?
大抵不会吧。
如果他那样做了,那个孩子只会成为他原本应该顺风顺水的人生中一个巨大的累赘。
虽然他这样想着,但是每当看到那张相片,那脸庞每次浮现在梦中时,心底仿佛爪子刺入心脏般的剧痛,又来自何处呢?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唐五仁望向门口,高声道“谁?”
“我,任疏扬。”
“什么事?”
“禀报一些情况。”
“进来吧。”
一个黑衣男人推门而入,低着头,单膝跪地“唐枢机。”
“有事说事,”唐五仁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西边的事情还是东边的事情?”
黑衣人低声道“许捷和英诺森,到现在还没回来。”
唐五仁的神态一变,随后低声道“他们没回来不是很正常么?这不就说明,屠夫还没有被拿下。”
“我这边得到了些消息,说是,他们都已经被截杀了。”
唐五仁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随后低吼道“谁说的。扰乱军心!杀了!”
黑衣人被惊出一身冷汗,随后点头答应道“是。我安排人把传谣的人处理了,除此之外,您还有别的什么安排了吗?”
唐五仁沉默了,他轻轻摆手“没有了,把文件类的东西收拢到花房去那里等我。”
黑衣人缓缓起身“了解了。”而就在他准备关上门的时候,突然被唐五仁叫住了。
“等一下。”
黑衣人停住了,微微推开门,露出一个缝隙,看着坐在桌边的唐五仁“唐枢机,您还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么?”
“我记得,医院的停机坪上应该有一架小旋翼机对吧,”唐五仁看着黑衣人的眼睛“那个东西,现在还能用么?”
黑衣人面露难色,小声道“估计是,不太行。”
“那就让他行,找几个会修东西的,尽快修好。”
黑衣人大概明白了唐五仁的意思,没有继续追问些什么,仅仅是答应了一句“是”,随后便关门离开了。
然而,坐在椅子上的唐五仁此时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睡衣。
如果说英诺森和许捷——也就是他派出去的教廷卫队带队团长都死了,而没有确切信源的话,那这件事基本上是敲定了。
许捷手下有十多个黑衣人,任疏扬没有说出消息来源,说明这个消息并不是作为亲信的教廷卫队传来的,而是教众间传开的风言风语。
如果是单纯的风言风语,自然没有在意的必要,但是许捷和英诺森出击的时间,实在不算短。英诺森出击了将近十天,原本他出动英诺森的目的,就是尽快结束西部战事。然而,十天仍没有个结果,说明他们的确遭遇了相当的麻烦。
在这种情况下,做好最差情况的准备总没坏处。
他换上那身鲜红的长袍加上披肩,离开了他的卧室。
唐五仁的卧室是一间博物馆被搬空的单间改来的,而一层,就是那坠在地上的巨大吊灯和圆桌。他的眼神瞟到一旁的一抹鲜红时,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一个两人高的东西,被用红布罩住了,隐约间能够看到红布后人的形态。他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才令人将那东西罩住。
他叹了口气,走下阶梯,离开了博物馆,看着不远处的教堂,一路来到教堂的门口。两个守卫着大门的黑衣人对着他微微点头,其中一人小声问道“阁下,要我们进去通报一声么?”
“不用,”唐五仁轻轻摆手“今天的食材已经准备好了,帮我问一句教宗今天准备吃些什么。”
那黑衣人心领神会地和唐五仁对了个眼神,点点头,转身走进教堂中,而唐五仁跟着他走进去,并没有深入,而是站在门厅之中。没过一会儿,那黑衣人将教宗身侧的侍女之一带到了门厅之中,那姑娘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看到唐五仁,目光躲闪。
唐五仁几步抢到那姑娘面前,右手按着她的脑袋,左手环在她的腰上,像是啃食她的脸一般用嘴对上了那姑娘的嘴,吮吸了起来。
姑娘想要推开他,然而却完全没有那样的力量,过了片刻,两人缓缓分开,唐五仁心满意足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姑娘,而那姑娘用袖口抹了抹嘴角,嫌恶地将一口口水吐在地上。
“你那是什么表情?没有我,你现在不可能侍奉在教宗之侧。”
“是,成为你和他的玩偶…”姑娘幽怨地瞟了唐五仁一眼,而唐五仁甩开膀子,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那姑娘被打得直接跌在地上。
“外面的人吃的是木屑面包,你能从教宗手里捞些剩饭剩菜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唐五仁低喝道“说正事,最近情况应该不太对,你们两个圣女随时准备启用钥匙。”
姑娘冷哼一声“教宗和枢机的玩具被称作圣女也真是有意思…”
“别说废话,没有我你早就变成黑市地下的婊子了,”唐五仁微微眯起眼“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必须守住教区,你不想过拾荒者样的日子吧。”
姑娘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那就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