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雨灵坐在被清空的一处门市房后的小房间中，面前陈列着两个小罐子还有她那支干瘪的手臂。其中一个罐子里，是漆黑的粘稠液体，而另一个里面，则是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

她打开那个里面满是漆黑的粘稠液体的罐子，用一个银色的小勺舀出一勺，将勺子含在口中，残存的一只手拿起那支小臂，接到了自己胳膊的断面上。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一个比尘世间的一切水泵都要有力的泵一般，以一种令人惊异的力度跳动着。那跳动声像是雷鸣一般在她耳边响彻，而血液、骨骼和肌肉，则在和那处断肢缓缓地建立起连接。

血液经由血管冲进小臂之中，那干瘪的躯体像是吹气球一般缓缓地膨胀起来。血管和肌肉最先相连起来，而后是骨骼，当神经接上的一瞬间，房雨灵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小臂处传来一种微妙的肿胀感，而那干瘪如树皮般的皮肤则慢慢恢复得饱满而有光泽。她活动了下五指，确认了自己仍能够顺畅地使用这只刚刚断掉过的胳膊，随后摘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念珠十字架。

“上神，此世间唯一的主，感谢您赐予维持与您伟大形象相同的肉体的力量。”

她说完这句，口中开始缓缓念起一些许久之前背诵下来的拉丁文内容。她也不知道那内容意味着什么，但是每一次念诵起来，她都能感觉到身体的深处涌起一些奇妙的东西，仿佛什么神圣的存在在轻吻着她的额头般。

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晚祷。

“团长！出事了！”

房雨灵皱起眉，将面前的两个小玻璃罐子收进怀里，随后转身打开门“怎么了？”

“外面的教众，不知道为什么发疯了！”

房雨灵听到这话，一把扒拉开冲到门前的守卫，几步跑到室外街边，看到那些高声嘶吼着，甚至撕扯着自己身体的人。她的脑子开始飞快地运作起来，尝试着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一次天灾？

不是不可能，但是上一次天灾，也就是二一五五事件，每个人面前都出现了极为可怖的幻象，而现在，她没有看到幻象，守卫也没有看到，只有一部分人突然开始狂化。

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之后，第二种可能性出现了。

停车场的魔女发出的呓语？

这也是一种可能性，之前那个停车场发生的惨剧，几乎所有巡回审判团都避讳得不行，直到圣座以及几位枢机在开会之后给那件事定性为魔女作祟，这件事才算是进入到所有巡回审判团以及教众的视野。

但是那件事似乎也是针对所有能够听到声音的人的，她明明也站在这里，和那些高声叫喊、呕吐、悲鸣着的人听着一样的声音，呼吸着一样的空气，为什么他们会突然狂化？

房雨灵一把揪过旁边守卫的领子“你和他们吃的东西都一样？”

“都一样！团长。”

房雨灵皱起眉，这么大范围的人突然出现了精神崩溃的症状，他们必然应该有某种共通点才对，否则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就在她思考着的时候，一群人突然从她面前经过，朝着内区跑去。而后，是跟随着他们一同朝着内区跑去的人群。

崩了。

她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了这两个字。

教团原本控制教众的，是稳定的食物供给，毕竟在内区能够为大量人群提供食物供给的，也就只有控制区极大的教团了。教团靠着稳定的食物供给吸纳了大量中小组织，然后将他们打散，又给那些中小组织的头目以司铎的头衔稳住他们，以此保证着教廷内部的稳定，而暴力行动，则完全倚仗黑蜜所带来的短时间亢奋失智状态。

也就是说教团实际上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能够控制人大规模强行脱离的手段，现在出现的大规模逃营，自然也没法控制。

房雨灵一咬下唇，高声喊道“让司铎管事！”随后，直接掰断旁边的一根路灯杆，在满是逃兵的街上一扫，直接将那些人扫得轻则跌在一旁，重则直接断骨伤筋。

“谁敢跑？！老娘手撕了他！”

这并没有让人群冷静下来，他们爬起身，朝着旁边的小巷涌去，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几千人本来像是一碗水，而现在，碗破了，水向着所有方向就那么流走了。

房雨灵想要将这些四处流散的水重新收拢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兼顾到每一条小巷。几乎所有有能力逃走的人，都在逃跑。

她呆愣着看着面前的景象，逃走的人数随着时间慢慢减少，而直属于教廷的几个守卫无声地凑到她身边，他们也知道，事情搞砸了。

房雨灵甚至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敌人没有袭击，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攻击，结果整支军队就这样崩溃了。除了乌合之众，还有什么能够形容这样一群人？

她咬着牙，恨恨道“把还留着的人收拢到一起，明天早上开始下一轮进攻，今晚决定进攻战略。”

房雨灵坐在路边，无意间便看到了远处的那个里面耸立着两根钢棍的废墟。

“如果保禄还在，我能面对这种情况？”

想到这，仿佛冬季的全部寒冷都顺着她的脊背蹿了上来，她整个人浑身发抖，泪水顺着脸庞慢慢地流了下来。而被聚集过来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样沉默着，过了将近十分钟，房雨灵带着哭腔开口道“我们，还剩多少人？”

“都是昏死在那边的，不知是死是活，总共统计下来，有二百多人。。。”

房雨灵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双手按着脑袋，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保禄如果在这个时候会怎么做”？

首先，她们现在处于几乎绝对的劣势，原本一千出头的人，现在只剩了零头。而现在他们的优势是能够控制在这周围大量的怪物，在这样的思路下，她慢慢地想明白了，究竟应该怎么办。

“知会所有人，明早第二轮攻势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