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钉在石柱上,睁开眼,面前,又是那座竞技场。
这座仿佛罗马大竞技场一样的庞大建筑,此刻正中间,立着一根方形石柱,而石柱上被锁链挂在上面的人,就是他,就是文溯星。
地上的干尸仍旧陈列在那里,而前面的不远处,就是站在那里的“圣人”。
圣人看着文溯星,而文溯星,也看着圣人。那腐朽且有无数白胖蛆虫钻出的眼窝中,浑浊的眼球盯着文溯星。
他能看出那眼神中的情感,期待、欣慰、渴望。这是圣人眼中,文溯星能够看到的所有东西。
文溯星被挂在石柱上,突然想到,面前的圣人,是否是有神智的呢?
他开口朝圣人喊道“您能听见么?”
圣人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朝后退了几步。文溯星急忙开始打量面前圣人身上的衣着,虽然和他在梦境之中身穿的托加长袍没什么两样,但是他身上的挂饰与文溯星所拥有的金饰完全不同。
圣人的左胸上,挂着三个徽章,形象分别是太阳、石门和向日葵。他的腰上挂着一把罗马剑,左肩上则有一块狮子脑袋形状的肩甲。除此之外,这位圣人的左眼一带还被金色的四分之一脸面具覆盖着。
这些和文溯星完全不同的六件金饰,证明了,这一位可能是身为“使徒”的前辈。而他的困惑,或许只能由这位前辈解开。
他该问些什么呢?摩尔曼斯克冰川?为什么内区的组织都陷入恐慌?这些事情和他关系不大,和圣人所处的年代也不搭边。
他想了想,还是提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这是哪?”
圣人没说话,缓缓地走到他面前,用那已经烂得露出骨头了的手指在地上写着,写下了一行血字。
然而,那是拉丁文。
文溯星心中暗骂出声,但是他不记也不行,于是他开始拼了老命地记那并不长的句子中的一个个单词。所幸,拉丁文用的字母基本上和英语一样,他死记硬背,也能记下来至少一些内容。
他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就再没怎么背过单词,但是不知是因为什么,他今天被悬挂在竞技场中时,头脑清晰思路明快,和那一日被血腥味呕吐物浸染时完全不同。
圣人看着艰难地背着单词的文溯星,那腐烂的脸上,表情像是个看到孩子努力学习的母亲,随后,他又在地上留下了另一行血字。
“I trust you。”
即便是学渣如文溯星,他也看得懂这句“我相信你”。他和圣人对视着,点点头。他不知道这位圣人前辈可能相信他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被认可了,自己是可以跨过可能出现在面前的这道坎的。
而下一刻,那圣人把罗马剑刺进了文溯星的胸口。
剧痛、愉悦,随后,是无穷尽的,蔓延开来的温暖。这温暖充斥着他的身体,将他的魂灵又一次拖入漆黑之中。
他睁开眼,面前,是那个车斗上装着无数水罐的皮卡,天色已经黑得通透,力量源源不断自他的身体中涌出。然而,双手被钉在墙上,悬在半空中的他,仍然难以从这根柱子上脱身。
他环视四周,皮卡的旁边只有一个手持榔头,浑身铁甲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有怎么在意文溯星的样子。
文溯星驱动意念,在这个难以用力脱身的情况下,唯一能够让自己从这个困境中脱离出来的,就是变成红雾。
他化作一团腥红,却在午夜无人能够看到的雾气,从长钉上脱离下来,随后又化作实体,倚在柱子的一边。
夜的确给了他力量,但是这不意味着他的身体能快速恢复这种穿透伤。他倚在墙根,看着自己的手,这两处穿透伤对于他的战斗力不可能没有影响。他并不是职业军人,也没有经过忍耐痛觉之类的训练,他想要破坏罐子,一定要先把那个旁边的审判团团员处理了,而手伤只要在,他就不可能顺利地解决那个人。
“没办法,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就在他这么想,准备撕下几片衬衫布包扎手伤的时候,突然他摸到了一个管子。
文溯星将那个管子从兜里拿出来,那是一支注射剂,或者说,安娜斯塔西娅试剂。
他不知道这种颜色多少有些惊悚的试剂到底有什么副作用,但是它,至少能够让自己身体上的伤快速愈合。
他将针头插在自己手背,全部药液缓缓推入血管。
一股恶寒顺着脊背爬了上来,随后他手背上的伤口,传来了仿佛千万只白蚁啃食着的疼痛和瘙痒感觉。而那个洞,那个被长钉所刺穿的,手背上的洞,则开始飞快地长好。
文溯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中似乎有种微妙的浊流正在顺着血管游遍他的全身。他站起身,甩了甩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戴上兜帽压低身形,直接摸到那个满身铁甲的男人身边。
即便是文溯星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文溯星的存在,而文溯星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破绽。
他拔出自己身上带着的一把小刀,顺着头盔的缝隙直接撬进那人的后颈,随后用被夜晚眷顾的极大手劲生生割断了那人的一半脖子。
那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想要反击,却已经为时已晚,文溯星扯下他的头盔,一拳砸在他的后颈上。颈椎断裂的一瞬间,那人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瘫倒在地上。
文溯星没时间补刀,他翻身跳到那车上,扫视车斗,车斗上除了那几个水罐以外,就是陈列在一旁的红色汽油桶。文溯星看了看周围,他发现自己的那把冲锋枪,此时此刻正躺在车底。
他将几桶汽油摆在皮卡硕大的外挂油箱边上,当距离大概有五十多米的时候,他一串子弹扫射过去。子弹穿过油桶,击中汽车的油箱,油箱上登时冒出火来。而文溯星急忙转身朝远处跑去,他冲向一个柱子缩到后面,随后探头望向皮卡的方向。
雷鸣般的爆炸声伴随着巨大火球一同升腾起来,灼烧着的气浪向四周不断扩散,吹得文溯星腮帮子不受控制地鼓了起来。
这时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酷哥从不回头看爆炸了。
因为用脸接一次冲击波之后,也就算不上什么酷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