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鲸觉得很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说:“刘记者,我接下来可能在东川停留一些时日,我妈妈本来想跟着回来一趟,但是想着坐飞机太久了,太劳累,最后没回来。我这次回来,还有个目的,就是代我妈妈重走一下她的‘青春路’。”
我说:“确实,加拿大飞回来至少十几个小时,你妈妈可能真受不了。”
李鲸笑了笑,脸上的梨涡更加明显,说:“是的。所以,只有我代她回来呢。但是呢,我对国内的情况不太熟悉。您是记者,信息畅通,对本地情况也熟悉,我想请您做我的向导,不知道您能否答应。”
我呵呵笑了笑,心想这李鲸虽然在国外长大,但是对媒体这行似乎不太陌生啊,她居然知道找我这个记者来当向导!好的,也确实因为我从日记里知道他们这群人太多的事,当她的向导,也确实合适不过。
于是,我答应了。但是,我仍然提出了一个条件。
我说:“我可以当你的向导,但是我尽可能按照我的想法带你,如果我觉得不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理解。”
李鲸说好。
我说:“这样吧,我想了想,先去你妈妈的母校,在蓉都,你应该有一些记忆的。不过很多年我没去过蓉都,应该变化了很多吧。”
李鲸有些兴奋,说:“好的,刘记者。你确定时间,我这边随时可以动身,对啦,这次你帮我的,全程费用我都包。”
我笑了笑,说:“那就明天吧,田晓雨跟我一起吧。费用就算了,我自己来吧。”
李鲸说好,正好路上有个女孩子可以一起说说话。
我们就此别过,当天晚上,田晓雨说她搞到一辆车,是她闺蜜的。借来用几天,闺蜜说我们自己加油就是。田晓雨说加油费也不用管了,她直接喊她爸爸田本刚帮搞定了。
次日早晨,我、田晓雨、李鲸三人一起出发,直奔蓉都。
近几年,蓉都和东川之间,修了好几条高速公路,就连高铁都好几条,直接进入一小时高铁经济圈了。交通便利,使得两个城市交流就更紧密了。不少蓉都的人,到东川上班,周末回蓉都。反之亦然。
国家也提过“东蓉经济区”这个概念,于是,东川和蓉都便相互发展交融。东川提出“东川向西”的口号,而蓉都则提出“蓉都向东”的口号。两地的媒体也对此进行重磅且铺天盖地的报道。与此同时,两地相向的房价,也在一夜之间,快速上涨。
话说回来,我和田晓雨两人相互轮流着开车,还是开了好几个小时才到蓉都。
到了蓉都之后,又靠着导航,这才导航到陈虹的母校,也就是李军的母校。
其实,临近蓉都的时候,我也看出来了,李鲸便明显有些激动,她不停地看着窗外,感叹蓉都的发展迅猛,甚至说国内发展迅猛,高楼平地起,简直一望无际的。
到了陈虹的母校大门处,李鲸迫不及待地想下车,说:“我妈妈说她和干爹之前在母校后门不远处,开了一家面馆的。我记得那时候我经常去面馆写作业。”
我脑子里瞬间全是当年陈虹和李军一起开面馆的情形,还有李鲸在角落里趴着写作业的样子。
我对田晓雨说:“咱们直接去后门吧,找一下面馆。”
车子到后门后,田晓雨将车停在路边。找了一圈,后门外面几乎全部是炒菜馆子,还有各种火锅、小吃。
李鲸很兴奋,沿着后门这条街,走了好长一段,越走越远了,没有找到当年的面馆。她又折回来,遇到我们后,说:“刘记者,我记得当年就是这条街边,面馆距离大门很近的,怎么就没有了呢。”
我问了周围好几家店铺,老板都不知道。其中一位老板对我说:“小兄弟,这条街的餐饮店铺,做得最久的,也就一年不到,又的三两个月就还老板了。老板一换,店铺又得重新装修,所以你想找个十几二十年前的店铺,简直是天方夜谭。”
老板对我说话时,李鲸也站在边上。她说:“当年那个面馆很火的,我记得每周六周末,还在面馆里搞讲座的,您记得么?”
老板不屑地语气说:“看你也像有文化的人,怎么这么没见识!哪个开面馆搞讲座哟!”
见老板确实不知道,我们只好换地方再打听。
李鲸有些失落,我和田晓雨不停安慰她,说这应该在预料之中的。毕竟,这些年,每个城市都在大力发展,不停拆迁盖新房子,很多以前的房子,也都拆掉了,物是人非应该是常事的。
李鲸指着大学校门说:“这个校门,我觉得没啥变化。怎么其他的变化这么大。”
我和田晓雨都有些饿了,决定找个炒菜馆子吃顿饭,顺便歇一会,也再打听下,便问了老板,大学附近,有没有很出名的一家酸菜鱼馆子。
老板“嗨”地一声,说:“你说酸菜鱼啊!这个倒是有一家很出名,已经做了好几十年吧!据说已经是网红店,很多这个大学的毕业多少年的学生,回来了还专门找过去吃,说是当年他们读书的时候,这家酸菜鱼还在的。”
我顿时想起这家酸菜鱼,会不会是当年陈虹她们经常去吃的那家,于是问了老板地址,并循着导航找过去。
这家酸菜鱼馆子,确实很火。不知道为什么,我走到店门口,便有种似曾相识地感觉。
我对田晓雨说:“我感觉这家店子,就是当年陈虹,也就是李鲸她妈妈当年读书的时候,常常来吃的那家。”
田晓雨说:“刚才后门那个老板不是说,附近的店经常换老板么?”
我说:“这一家真可能是。”
进店后,老板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了,背有些微驼,亲自过来招呼。趁着称鱼的空隙,我问老板是不是东川人。老板惊讶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经常来?我怎么没印象?”
我说:“第一次来。老板,你记不记得好几十年前,有个叫李军的经常来你这里吃鱼?”
老板想了想,说:“不记得。他是做什么的?”
我说:“当时是这个大学的学生。”
老板笑了,说:“我这里顾客基本都是学生。这几十年,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来吃过。叫李军的不太记得。不过,我的这些顾客学生,毕业之后天南海北的都有。”
我说:“去加拿大的有么?”
老板想了想,说:“好想有一个,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你们怎么问起这事了?”
我说:“有个叫陈虹的,记得么?”
老板看了看我,说:“好像就是这个叫陈虹的去了加拿大。对了,你这么说,我记起来了。当年这个陈虹,经常带一群同学来,她家里好像比较有钱,跟她一起的,好想有个李军。想起来了,就是她。”
李鲸忽然有些激动了,说:“叔叔,我妈妈她们当年真的经常来么?”
老板有些疑惑地看着李鲸说:“你是陈虹的女儿?”
李鲸“嗯”了声,直点头。
老板有些不相信,盯着她看了好半天,说:“真是缘分。这都几十年了。来,想吃啥随便点,今天我给你们打折,打半价。”
我说来句谢谢,继续向老板打听:“老板,当年陈虹也在学校附近开了面馆,也很火,现在怎么找不到当年开面馆的地方了呢?你记得在哪个位置么?”
老板吩咐店里员工去帮着称鱼,接着说:“她那个面馆的位置,地段很好,后来拆迁了,就是后门那里那个大超市那里。拆迁之后,政府规划建了大型超市。你们吃完饭可以去看看。”
我顿时豁然开朗,心想刚才怎么就没想到那个位置呢。
老板说:“你看,说着说着,我就想起很多事了。那个大型超市,老板也很厉害,他是我一个朋友。说是朋友吧,也算是我高攀了。他叫何了了,当年经常跟陈虹她们一起来吃鱼,还有李军一起的。对了,这个何了了也是东川人,跟李军是老乡。何了了后来在农贸市场开店铺,卖各种调料副食品起家的,后来越做越大,最后开起了超市。”
我有些开心,没想到酸菜鱼老板知道这么多事。而这些事,跟我从日记本里“窥探”到的线索,“重组“的当年他们的生活,基本是一致。
老板见我不说话,以为自己说错话了,问:“怎么啦?”
我说:“没事。老板你继续说,这些事我们都不知道呢。”
老板笑了笑,说:“何了了做超市也不容易,起初决定做的时候,到处找场地,也吃过不少亏,受过不少骗。他还被咱们东川的一个女的骗过,那女的好像叫李璐,说是在云南承包过荒山种花卉,不知道怎么跟何了了搭上了,还签合约了,后来还是没搞成,说是李璐骗了他,但李璐我也见过一次,不像是个骗子。何了了为此还郁闷过很长一段时间。”
我说:“那后面怎么又继续做起来了呢?”
老板说:“后来何了了还多亏了一个朋友。”
我有些疑惑,看着他说:“什么朋友?”
老板瞅了瞅四周,说:“这朋友是个警察,当时是派出所的所长,叫刘浩。这刘浩也来吃过好几次酸菜鱼,都是跟何了了一起的。我听何了了说,他和李璐的合作没搞成,但是他对李璐动了感情,后来生意没搞成,感情也没谈成,多年的积蓄也亏得差不多,差点郁闷自杀。好在刘浩所长介绍了几个搞房地产的朋友,拉了何了了一把,何了了这才东山再起。”
我叹了一口气。老板说的这些,在李军的日记本里,没有一丝蛛丝马迹。这个我能理解,毕竟,李军后来回到东川,跟何了了也没啥联系。从他日记本里,能窥探到的,就是那次何了了和他见了李璐后,晚上在车里聊到他的被流弹误射而亡的弟弟。
老板说这些的时候,田晓雨只静静地听着。这些事,她不太知道,而且日记本她也没有深入的了解过,自然没办法共鸣到这种情感。
李鲸对何了了了解稍微多一点,听到老板这么说,兀自生出想去见见何了了的冲动,她正要说话,我看出她的内心,说:“我们一会吃完饭,去超市那里看看吧。”
老板说:“去看看也可以的。但是何了了肯定见不到。他现在忙得很,我都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他的超市现在做得很大,整个蓉都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大型连锁超市,叫虹音连锁超市。这个‘虹’,我猜测跟陈虹有关吧。何了了,现在有一半的时间,在全国到处飞,他现在还是政协委员,每年的蓉都两会上,还经常露面。”
到现在为止,老板已经说了很多关于何了了的事,我们也基本了解到了。老板见自己说话太多,而且店里伙计喊了好几次,他这才慌忙地离开,说:“鱼马上上来,放开吃。”
老板走了,李鲸看着我,说:“刘记者,你说能不能要一下何了了的电话?或者,他会不会见我们?”
我犹豫了几秒,说:“你觉得有必要见见他么?其实我个人觉得,也没太多必要了。几十年前的缘分,几十年都没联系,而且现在咱们也基本知道当年的事。”
李鲸吸了一口气,说:“我还是想见见他,如果可能,我希望他能讲讲我干爹当年的一些事。毕竟,他们当时好像也来往比较多。我记得他还去过我家吃过很多次饭。”
我看了看李鲸,越发觉得她和陈虹的性格太像了,骨子里都有不可抗拒的决绝,一旦认准的事,一定要去做,不计后果地去,或者别人已经明确拒绝了,还毅然决然地去做。
田晓雨给我使了一下眼色,说:“刘记者,既然来了,人家李鲸从加拿大回来一趟也不容易,咱们还是尽力尝试一下吧。”
我想了想,说:“好。一会问下这老板,能否给个联系方式。”
我们吃完鱼,问老板要了联系方式,给何了了打过去。打了好几次,都直接挂断。看来,和何了了相见的愿望,是没法实现了。
李鲸有些失落,就连下午看何了了的大型超市,她也心不在焉;后面去看陈虹当年的老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学校说当年的老师已经退休了,李鲸也就没再继续努力,没继续追问如何能联系到退休老师。
我们又去陈虹和李军当年的宿舍楼下,拍了好几张照片,当我们准备离开陈虹的母校时,我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何了了打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