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卿蹙眉，心里还真是有些犯难。

徐世恩是不算什么，麻烦的是韩王世子燕鸿。今日看徐世恩那狗腿的模样，顾明卿敢说徐世恩对燕鸿是寸步不离，怕是燕鸿上茅厕都要跟着。就是晚上睡觉，徐世恩怕是也要睡在离燕鸿最近的房间。

要对付一个徐世恩不难，最难的是要燕王世子燕鸿。

打狗还得看主人！动了徐世恩，惹了燕鸿这个大麻烦，那就万万不妙了。

顾明卿在心里捉摸着，该怎么在不惊动燕鸿的情况下，除了徐世恩呢。

想了一通，顾明卿还真是没想到什么好主意，似乎哪哪儿都行不通啊。主要是徐世恩如今在县衙，她在县衙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更没有能够帮忙的人。

不对，倒是有一个能帮忙的人。

江大壮就可以！

只是——

为了一个徐世恩，就请江大壮出手，这是不是不太好。

顾明卿原本帮江大壮，只是看江大壮被唐晶晶给坑得太惨了，出于同情的心，也出于想看看江大壮能走到哪一步的微妙心理，所以她出手帮忙了。

江大壮成长得倒是很出乎顾明卿的意料之外。在重新见到江大壮的那一刻起，顾明卿就知道江大壮不一样了，他能走到哪一步还真是不好说，更别提江大壮还得了镇国公府的庇护，那就更不好说了。

江大壮贸然去动燕鸿身边的人，如果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自然不必多说什么。但是万一泄露了什么风声，叫人知道了什么，对江大壮的前程怕是有很大的影响。

在江大壮和徐世恩之间，顾明卿当即就选择了江大壮。为了一个徐世恩，把江大壮给搭进去，顾明卿觉得非常不值得，她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只是徐世恩该如何呢——顾明卿开始琢磨起来。

燕锦和佟思维都好奇燕鸿来凌平县做什么。

一开始，燕锦和佟思维得到消息，说燕鸿是特地为了一个女子时，他们都不相信。

直到亲眼见到那女子，燕锦和佟思维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

佟思维比燕锦多了一份震惊，因为他认出那女子是谁了！唐晶晶啊！要说佟思维对唐晶晶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想不深刻也难，那么能闹腾折腾的女人，他有生以来只见过唐晶晶一个。唐晶晶可真是够有本事的，居然搭上了韩王世子。

这一刻，佟思维也不能不佩服唐晶晶的本事，同时怀疑燕鸿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甚至产生燕鸿是不是需要请个大夫看看眼睛的念头。

唐晶晶也是一眼就认出佟思维了，她高昂起下巴，身子特地朝佟思维靠近，然后挑衅地看向佟思维。

佟思维很快就明白了唐晶晶的意思，一时间不禁觉得十分可笑。

燕锦为燕鸿准备了酒席，燕鸿让唐晶晶坐到她一边。

燕锦玩味地打量着燕鸿和唐晶晶，燕鸿对唐晶晶如此不一般，他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

只是燕锦有些怀疑燕鸿的品味，身在皇家，他们从小就见过各式各样的美人。

燕锦对唐晶晶的评价就是清秀小佳人，属于那种王府三等丫鬟级别的，属于各个地方一抓一大把的。只说外貌，唐晶晶实在是不怎么出众。

撇开外貌，燕锦只从唐晶晶的身上看出一股——怎么说呢，就是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

燕锦还真是好奇了，就是官家千金也少有唐晶晶这样自信的，眼前这人凭什么。

燕锦心里产生了诸多疑惑，不过没多说什么，端起酒杯与燕鸿敬酒，说着场面上的好听话。

酒过三巡，燕锦像是醉了，迷蒙着双眼睨着唐晶晶，随即笑道，“二堂兄，不知你身边的这位姑娘是——”

燕鸿一脸柔情地介绍唐晶晶，“她姓唐，名晶晶。三日晶。四堂弟，你有所不知啊，晶晶真是一个奇女子。”

燕锦嘴角一扯，说实话，他真的没怎么太看出来，这唐晶晶到底哪里奇了。

正在给燕鸿倒酒的徐世恩，差点没端稳酒壶，好在最后拿稳了，心里腹诽道，唐晶晶还奇女子？奇女子要是唐晶晶这样，那天下所有女子都能称得上奇了。

燕鸿开始夸赞唐晶晶了，夸赞唐晶晶的话里，一百句里都不带重复的。

就是燕锦听得不耐烦，想要打断燕鸿，但燕鸿还是兴致勃勃地继续。这让燕锦摸不准，燕鸿究竟是扮猪吃老虎，知道自己有意试探，所以故意拿唐晶晶当挡箭牌。还是他心里真的是喜欢唐晶晶，所以才故意这样的。

最后还是燕锦和佟思维忍无可忍，说他们喝多了，这才离开。

燕锦是在军营里历练出的酒量，那点酒，对他来说完全就不算事，他派人将佟思维请来，开门见山道，“佟大公子似乎认识那位唐姑娘啊。”燕锦可没有错过佟思维在看到唐晶晶时那微妙无语的眼神。

唐晶晶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佟思维轻轻点头，“嗯，勉强算知道吧。”

“哦？不知那位唐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其实燕锦要查，还是能查到的，没有直接问佟思维来的方便省时间。而且燕锦起了心想要拉拢佟思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佟思维脸上再次浮现一言难尽的表情，像是再忍耐什么，好一会儿，才纠结地开口，“那位唐姑娘——怎么说呢，她是个很奇怪的人。”

燕锦来了兴致，挑挑眉，“奇怪？这话怎么说？”

佟思维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思考又从何说起，过了片刻才道，“二公子见过唐瑾睿了吧。说来这唐晶晶在血缘上是唐瑾睿的堂妹。不过唐晶晶已经被赶出唐家了，不是唐家人了。”

一开始得知唐瑾睿和唐晶晶是堂兄妹，燕锦还真是有些震惊，不过在听到后面的话，他有些奇怪。

“哦？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被赶出家门？”

佟思维回答，“原来唐晶晶不叫唐晶晶，而是叫唐招娣，听说她性格懦弱，就是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女。后来有一次她受了伤，醒来后，性情大变，坚持改了唐晶晶这个名字不说，而且还一下子精通许多本事。

唐晶晶做了很多稀奇的菜肴，什么皮蛋，凉皮，水煮鱼......反正是各式各样的美食，说实在的，那些东西，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吧，我连听也没有听说过。”

燕锦眼里也有一闪而过的疑问，皮蛋？凉皮？水煮鱼？那是什么东西，为何他也没听过。

“不是佟大公子孤陋寡闻，而是那些东西的确稀罕，我也不曾听说过。”

佟思维笑着摇头，“味道还不错。唐晶晶是跟天香楼合作的。二公子想来还要在凌平县待上几天，大可以去天香楼擦尝尝这些美食。不过那皮蛋里有黄丹粉，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不过二公子只是尝一尝，那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燕锦可有可无地点头，“这么说，那唐姑娘精通厨艺了。我那二堂哥向来眼高于顶，如果只是一个精通厨艺的农家女，他不会如此喜欢那唐姑娘的。”

“那了唐姑娘之所以被赶出家门，是因为她弄了很多衣裳卖给青楼女子。那些衣裳都是——”佟思维红了红脸，最后别扭道，“都是一些伤风败俗，大多都是女子的肚兜，里衣。”

最后几个字，佟思维说的声音比苍蝇还要轻，但是燕锦听到了，他眼神莫名，仔细看，能看到他眼底深处的鄙夷。

“唐姑娘赚钱的本事是不小，就凭这些，她赚了极多的银钱。”唐晶晶弄了反季蔬菜的事，佟思维不知道，那时候他不在，就是来了凌平县，谁还有那功夫吃菜，每天忙着打大凉人呢。

顿了顿，佟思维又加了一句，“其实还有一点，我倒是不知该不该跟二公子你说了。”

燕锦笑道，“我以为这段日子跟思维你不说有过命的交情，但是咱们还是有几分的交情吧。有什么但说无妨。”

“那位唐姑娘还是位不知道是不是的才女。”

饶是燕锦自认为理解能力不错，但是也没有听懂佟思维的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佟思维解释道，“说那位唐姑娘是才女，因为她能作出许多精彩绝伦的诗词。我四弟就是一极喜爱诗词的人。问题是四弟怀疑那些诗词根本不是那位唐姑娘写的。我和四弟都查过那位唐姑娘，她根本不曾读过书，一夕之间如何会写诗词的？

我四弟曾经想请唐姑娘留下墨宝，结果那唐姑娘百般推脱。怕是那唐姑娘根本就不会写字。只是那些诗词到底是从何而来，这的确是令人想不通。能写出那样出色的诗词，绝对不是普通人。偏偏怎么查都查不到。”

燕锦眯着眼，心里道，这就很有意思了。

“不止这些事，那位唐姑娘也是我见过的最能折腾闹腾的女子。”佟思维说着将唐晶晶踩着佟思罡刷名声过得事说了。

燕锦挑挑眉，“很大胆的姑娘。”也就是佟思罡的脾气好，否则她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真当国公世子的尊严是如此好欺的嘛！

“我虽然不喜那唐姑娘，但不能不承认那唐姑娘偶尔会语出惊人。那些话听着还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另有所感。只是我实在是想不通，那些话很不像唐姑娘能说出来的。”

那怪佟思维说唐晶晶奇怪了，果然是处处奇怪啊。

燕锦也就是因为燕鸿而关心唐晶晶，从佟思维这里知道的这些就差不多了，别的他没想再问，也没去查，算是表现出对佟思维的信任了。

燕锦深信燕鸿来凌平县是为了什么事，所以耐着性子等了燕鸿两天。佟思维也是如此。

谁知燕鸿每天就是去找唐晶晶，要么就是带唐晶晶在县里乱逛，偶尔还会去其他县。

一开始燕锦和佟思维都当燕鸿是拿唐晶晶当幌子，后来他们才知道，是他们错了。燕鸿对唐晶晶是真心真意的！

燕锦只觉得脑子天旋地转，难道他们大晋皇室出了情种吗？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燕鸿就为了一个唐晶晶，而放弃许多大事，专门陪着唐晶晶玩儿？

以前燕锦读史书，看到“周幽王宠褒姒，烽火戏诸侯”只觉得可笑至极，没想到这可笑的场景居然会出现在他面前，这真是太可笑了。

燕锦发现自己错了，他怎么能拿燕鸿跟周幽王比呢。起码周幽王的眼睛没问题，褒姒是个绝色倾城的大美人啊。唐晶晶则是连个美人都算不上。

燕锦和佟思维呆了三天后，觉得他们有些犯蠢，二话不说，第二日就打算离开。

顾明卿和唐瑾睿得了消息后，又去给他们送行，他们送的还是江大壮。

再见江大壮，他跟以往变得有些不同，他像是被关在铁笼子里的野兽，想要拼命挣脱铁笼，却无能为力，只能猩红着眼，在铁笼中做无谓挣扎。

唐瑾睿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江大壮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子，“大壮，有些事情只能一步一步来，你别太急了。”

江大壮苦笑一声，道理他都懂，可是他做不到啊！

江大壮原以为他要找云子翰和唐晶晶报仇，那只剩下时间问题，只要他再往上走一点，他就能报仇了。

可在江大壮见到唐晶晶和燕王世子燕鸿相处甚密时，江大壮深知，报仇再次离他很远很远。

这令江大壮如何能不泄气！江大壮在心灰意冷之下，甚至产生了现在就冲出去直接给云子翰和唐晶晶一刀，把他们弄死后，他再自杀得了！

这个念头只在江大壮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江大壮就死死忍住了，图一时之快是没有用的。

顾明卿见江大壮难以忍耐心中的恨意，也淡淡开口，声如清凉的微风吹散了江大壮心头的烦闷，“大壮，在你还没有离开凌平县时，那时候云子翰对你来说就如高山一般。可是如今呢？云子翰对你来说还是高山吗？

所以今日你看燕王世子是一座难以攀越的高山，指不定等什么时候，你再去看时，他也不算什么了。”

真的可以吗？真的会有一天，他看燕王世子时，他也不算高山吗？江大壮对此很怀疑，但此时他只能相信。因为江大壮深深知道这会儿他只能忍，为了他的前途，为了小壮，他只能忍！

翌日，燕锦和佟思维就要离开凌平县，燕鸿还特地来给他们送行，唐晶晶就在燕鸿的身边。

江大壮死死盯着燕鸿身边的唐晶晶，心里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唐晶晶皱着眉头，他察觉到了那强烈的视线，在找到那一束目光后，她更奇怪了，心道，这人是谁啊，老盯着她做什么。

唐晶晶是真的没有认出江大壮，实在是江大壮和她认识的那个老实憨厚的江大壮，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现在的江大壮经历了战场的磨炼，他是杀过人，见过血的，那气质，那容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只要是熟悉江大壮的人，在见到江大壮后还是能认出他的。但是唐晶晶没认出来，她也一点不想认出江大壮。

对唐晶晶来说，江大壮就是一个早就离开了凌平县，远离了她生活的陌生人，既然都是陌生人了，她为何要记住。

唐晶晶只觉得盯着她的人真是莫名其妙的，心里不悦了片刻，就不看这人了。

江大壮忽然想笑，唐晶晶这是完全没有认出她来啊！

唐晶晶这没心没肺，无耻之极的女人，她害死了他娘，害死了桃花和她娘，她居然那么快就忘记了被她害死的人的家人！

江大壮发誓，他一定要唐晶晶后悔，他一定要唐晶晶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燕鸿这里表示了一番对燕锦的不舍，燕锦就跟燕鸿开始打官腔，你来我往一番后，燕鸿便带着人离开了，佟思维紧跟其后。

燕锦和佟思维的目的地不一样，两人走了一段相同的路后就分道扬镳。

佟思维带着江大壮等人朝京城而去。

燕锦和佟思维离开后，燕鸿仍然留在凌平县，还是没有做其他什么事，仍然陪着唐晶晶四处玩乐。

徐世恩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子好，他才能好！

徐世恩小声劝道，“世子，咱们要不要启程去王爷那儿？”

徐世恩其实特别想跟燕鸿说，现在凌平县还有什么好留的？一个大凉人都没了，善后的事，燕锦和佟思维也都做了，还留下来做什么？要知道燕鸿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五千的人马呢！那么多人驻扎在凌平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