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云奔袭,孙策高呼:“列阵!列矛阵迎击!”命令位于军阵右翼的戚寄不要慌乱,立即迎敌,欲率领亲兵,亲赴戚寄阵中指挥。
周瑜拉住孙策,大声在他耳边吼道:“伯符!戚寄必难挡住赵云,速退至大泽,尚能保全主干,迟恐不及。”
孙策眼睛通红,恨恨地向东方望了一眼,下令孙贲、陈武断后,与周瑜、程普、黄盖等向南就走。
孙贲眼中流泪,喃喃道:“大军垂败,我不断后,谁能为之?”大吼道:“随我来!”亲自领兵向陈登军发起逆袭。
陈武年纪虽轻,却相当悍勇,受孙策知遇之恩,愿以死报之,吼道:“大丈夫战死沙场,死得其所,又何惧焉?”猛攻于禁军。
孙贲、陈武攻势虽猛,却攻不破士气大涨的陈、于诸军。
刘备军士看到赵云来援,欢声动地,高呼反击,除陈登、刘晔留在中军指挥外,自于禁、荀衍以下皆亲临一线,带头冲锋。
孙贲、陈武攻击势头顿时被挫。
随着赵云杀入戚寄军中,其军大乱。士兵战死方数百人,戚寄就心胆俱裂,掉头逃跑。
戚寄军登时崩解,溃兵四散。
溃兵波及孙贲、陈武后军,二人只有千余人跟随冲锋,其余皆走。
孙贲自知不免,对陈武道:“子烈,君尚年幼,若事不谐,可降。”
陈武道:“君何为也?”
孙贲道:“我为伯符堂兄,亲族,岂可投降,坠其威名!”
陈武怒道:“我虽幼,亦知忠义,君勿多言,今日之事,一死而已!”
两人陷阵,千余人被围数重。
吕卫大戟挥舞,将孙贲刺伤,喝令投降。
孙贲骂道:“蟊贼!汝是何人?乃欲尔公降?”舍身扑上,长矛划过吕卫面颊,若非吕卫迅捷,这一矛就趁他大意取了他的性命。
吕卫又惊又怒,一戟下去,将孙贲劈死。
陈武奋不顾身,挟盾舞刀,扑到吕卫近前,刀刀抢攻,以命搏命。
吕卫被陈武近前,失了先手,只得弃了长戟,以环首刀疲于招架,连连后退,心中暗自叫苦。
于禁军司马冯习举弩瞄准,勾动扳机,弩箭如电,射入陈武胸腹。
陈武身子顿时一个趔趄。
吕卫含怒挥刀,将陈武枭首。
可怜陈武陈子烈,年仅十八,功业未立,名声未显,就折于此地。
所谓“江表虎臣”之名,“杀身卫主”之忠,皆消散在历史的烟尘中。
首领战死,孙贲、陈武数百名部曲却顽抗不降,被冯习用强弩射杀大半,其余皆为徐禹以长矛刺死。
刘军攻破孙贲、陈武后,急追孙策。
这么一耽搁,孙策、梁纲已逃入大泽。
陈登望着莽莽草泽,忙命止步。此处行动不便,视野狭窄,又不利于骑兵,若遭伏击,恐将转胜为败。
陈登返身与赵云协同,将戚寄残部以及奔逃不及的梁纲一部予以歼灭,俘虏数千人,缴获无算。
孙策则与张勋汇合,清点本部,原有兵万人,仅剩下五千左右,折算过半。戚寄带回残兵千余人。梁纲带回四千左右。一共三万人,只剩下一万。
张勋有兵两万。孙策、张勋合兵三万。
睢南一战,陈登联军损失三四千人,尚有一万多,加上赵云五千骑兵,步骑互补,实力何止上升了一个台阶。
刘晔得知战果,却愀然不乐,对赵云、陈登道:“周瑜狡猾,孙策果断,居然撤至睢南,让我军失了地利。见子龙将军至,又断然逃窜。如今未能一举将其击溃,后面其若据城与我相持,则对我大不利。”
按刘晔的计划,是要将孙策三万兵全歼于彭城之南山谷间,然后乘胜南下,袭破张勋。但孙、周皆非庸人,觉察不对,先行撤退,致使刘晔之计未收全功。
吕虔以攻代守,以疑兵迷惑审配,并非长久之计,时间长了必被审配发觉青州空虚,若大举进攻,济南、齐国皆有危险。
所以,赵云必须尽快北归。
总而言之,赵云不走,青州危险,且孙策等若不与野战,也无大用。
赵云若走,刘军只一万人,与孙策张勋三万相比,众寡不敌之势未有根本改变。
这就有些进退两难的意思。
刘晔摸着嘴唇上细密的胡须,苦苦思索。
孙策闻孙贲、陈武战没,痛哭流涕,道:“赵云、陈登,杀我伯阳、子烈,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周瑜亦面容哀凄,劝道:“伯符止悲,此非哀哭之时也。如今刘军实力大增,野战已难胜之。然赵云自青州来,必难久留。若能相持,胜算在我。”
孙策收住悲声,摇头道:“今虽败,袁公既起疑心,怎肯让我继续为主帅留此?我若走,张勋必非陈登、于禁敌手,则豫徐将得而复失。”
周瑜略有些犹豫,道:“我军仅五千人,恐怕很难兵不血刃解决张勋。”
孙策脸色变幻,叹道:“袁公既如此相疑,我又何必苦心孤诣为其谋划?其既不欲我为帅,随他去就是。我等且回曲阿,以观时变。”
孙策说走就走,与张勋简单会晤后,不顾其挽留,率兵南下,先至曲阿安顿好军队,自率数十骑去寿春见袁术。
孙策选择曲阿,乃是经过深思熟虑,曲阿处于广陵苌奴、石城雷薄、吴郡许贡夹缝之中,不容易引起袁术忌惮。
但在孙策心中,曲阿又是大有作为之地,西可与吴景夹击雷薄、陈兰,东可与朱治夹击许贡,取丹阳、吴郡易如反掌。
孙策到了寿春,向袁术谢罪。
袁术却满面春风,伸手将孙策扶起,道:“伯符北伐豫徐,如入无人之境,威胁彭城,刘备震恐。虽有小挫,不损大功。孤守前言,表伯符为后将军,勉之,勉之!”
孙策心中奇怪,退下后仔细打听,方知数日前刘备派人飞骑至寿春,向袁术请和。
刘备愿将苌奴、张勋所占二十余城,借予袁术。更重要的是刘备认同袁术在江淮以南的统治,愿与袁术南北分治,共定天下,建议袁术称王。
跟刘备反复数次战事,袁术虽然嘴硬,一副看不起刘备的样子,心中其实非常忌惮。见刘备服软,袁术如释重负。
袁术算盘打得清楚:“刘备向我求和,目的当是全力对付袁绍。
若我不同意其和议,刘备必全力对付我,反而便宜了那个婢家子。
若我对刘备虚与委蛇,听其和议,则刘备必然北向。
我可坐观二虎之斗,待其疲敝,亲率大军,北伐中原,天下可定!”
既然刘备服软,袁术大度地表示可以谅解,同意其所请。
至公元194年四月,双方已经罢兵休战,偶有小摩擦,不改和平大势。
五月一日,袁术僭号,自称“仲家天子”,有别于汉家天子,但并未公然打出“仲”的国号。以九江太守陈纪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此陈纪与陈群之父同名,乃是丹阳人。
袁术虽然并不是首个称天子的诸侯,但以非刘姓而为天子的诸侯,他是第一个。
袁氏四世三公,名闻四海,袁术这一僭号,对天下人心的影响和震动,比公元187年自称天子的张举,要大了无数倍。
刘晔闻讯大喜道:“袁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料其内部必起祸乱,广陵可复矣。”
袁术看似据有九江、庐江、丹阳、豫章、广陵、下邳沛国各半,相当于六郡,又名义上辖制吴郡、会稽二郡,雄兵十万,坐断东南,其实其统治并不牢固。
袁术无才无德,其威信也不足以压服诸将。
见他僭号,诸将皆怀贰心,就看谁敢先挑头,戳破袁术身上的虎皮了。
袁术称天子后,更加骄奢淫逸,在境内搜索美女数百,充入后宫,每日纵情享乐,大言道:“且待袁绍、刘备相斗疲敝,朕再出兵收拾残局。目下天下无事,可先休养生息。”
他所谓的休养生息,指的是自己,并非将士,更非百姓。
袁术强征民夫,大起宫室,又仿照灵帝所建“裸游馆”,建造十余间“水晶宫”,墙壁皆以水晶相隔,又多立铜镜,命宫中美女衣着暴露,游玩其中。
随着天气转热,袁术索性要求美女皆赤裸,自己则乘坐数名美女抬着的步辇,又有美女抱酒相随。
袁术痛饮美酒,随意行走,兴之所至,则与交欢,通宵达旦,不肯停歇。
袁术常道:“如今方知天子之乐也!但愿千年万载,永如今日!”
莫说张勋、纪灵、桥蕤等人,就连淮南尹陈纪、司徒韩胤、其婿黄猗、其子袁耀等都难以见到深宫中的袁术。
只能见到宫外值守的美女,嘻嘻哈哈传递着袁术四六不着调的诏令。
袁术后宫中绫罗绸缎,酒池肉林,一道酒食佳肴经常浅尝几口就不吃了,倒入沟渠。
袁军将领则大吃空饷,盘剥士卒,底层士兵冻馁交加,纷纷逃亡。
普通百姓更惨,家中粮食被官府、豪强抢掠,无衣可穿,无粮可食,吃光野菜,多有易子而食者。
江淮本是富庶之地,袁术统治才两年左右,江淮空尽,几成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