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不想再哭了。因为他现在都觉得自己像个鼻涕虫、爱哭鬼,一个没有男子气概的懦夫小鬼。并且暗暗发誓,无论往后遇到什么事情,哪怕再难以承受,都不会让眼泪像是秋叶一般说落就落。也正因为如此,一个男人开始慢慢变得内敛成熟,而且也变得让人无法琢磨,变得好像不近人情。也是因为这样,男人会被人说是太过忙碌,忙着思考自己的事情——因为那样除了哭这种幼稚的方式外,他们就只能跟酒交流忧愁了——如果没有人愿意倾听的话。
他不想让自己丧失掉人生中重要的情感和经历,也不想再让她为自己的懦弱而伤心哭泣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情人一般握住兰儿的手,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兄弟一般笑着说道:“再哭下去,英璃城就被水淹了。”惹得兰儿也是忍俊不禁。他没有说来一套的“我明白了”,“放心吧”,这些根本无法让人放心的说辞。他不知道该为此高兴,还是悲哀。因为他得到的(学到的)东西,究竟有没有弥补失去的(抛弃的)东西?
雨势渐小,耳边的隆隆声也小了很多。游天星已经有些醉了,张道长干脆倚靠着栏杆和衣而睡,打着酒鼾。游天星醉眼朦胧,看向那边那对小情人的处所,已经没有人了。他笑了笑,看来他们已经解决自己的问题了。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又怎么解决其他问题?
他懒懒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自己游历了这么久,也该回岛看看了。试问这么长的时间自己有没有收获,他自己都说不清。每当刻意问自己得失之处,他总是一阵惘然。觉得惘然的话,就不要再想了,因为想再多也还是惘然。再这一点上,他倒是行动派。说忘就忘也是一种优点。
游天星已经不年轻了,起码对于这样一种社会来说——已经不再年轻了。青春韶华已经一去不复返,为此他曾经有段时间感觉到无所适从,焦虑不安。他离开了青鳞岛,像是逃避般行走江湖。他也问过自己,这么长时间自己忘了那些东西了吗?还是随着时间在心中、记忆里愈渐加固了?
他拍了拍醉意朦胧的脑袋,披着雨幕向外走去。张道长依旧在呼呼大睡。不说告别就是最好的告别——别让情感在心中酝酿渲染,自己就不会伤感。他收起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现在,他有点事情需要解决。
吴雪兰儿穿越过一片狼藉的城区,街道上,雨水覆盖,却难以洗刷暴力的痕迹。在暴力漩涡的最中心,依旧在旋转喧哗。
雨水洗涤着街道的血迹,就这样还是能依稀闻到一丝丝血腥味。
在城中府台前面的广场上,尸身相藉,几个势力依旧在混战,他们现在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了。不把别人杀掉,死的就只能是自己。
吴雪和兰儿躲在不远的一处高楼房檐上,俯瞰这一切。
兰儿眼睛转了一圈,说道:“怎么没有看到父亲?”她不敢想下去了。
吴雪已经冷静了很多,心态也平和了。现在他要以客观的态度来看待这次冲突。这场冲突其实是必然。污秽内积,迟早要爆发出来。
在这样一个各方势力混杂的地方,在各自的利益驱使下,任何不平衡都会让冲突爆发加剧。
让吴雪迷惑的是,究竟身为朝廷的官员,宋义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他是不是只是个官,还是...
听了兰儿的话,他也仔细看了看,也是没有发现师傅石业兰的身影。
府门大开,交战的人影一直蔓延到里面,喧哗吆喝不绝于耳,不过吴雪发现这里只有鹰犬跟江湖人的争斗,并没有看见石业兰的身影,就连宋义、余伴尘等人的踪迹都是无处寻觅。
吴雪当机立断,道:“只有找到这场事件的主事人,才能从根源上制止这场乱局。”
当下他们二人沿着连贯的屋檐向里奔去,到了府台里面的中心处,一所高大建筑,才发现对峙的几人。
只见:石业兰跟余伴尘正在如火如荼酣斗,先前碰到的那个奇怪的夫妻俩正在和宋义交手。
兰儿盯着局势的变化,她现在无比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撑起一片天。可他正面临着自己至今为止遇到的可能是最强大、最难以琢磨的对手——余伴尘!两人一时难分敌手,石业兰不像以往,现在他已经拿出来全部的精力和注意来对付这个难缠的对手。
而另一边,宋义对付那个怪人却显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们确实低估了这个人!他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吴雪道:“少了一个人。”
兰儿道:“少了一个人?什么人?”
吴雪道:“我们那会跟踪他们一行人,除了那个怪异的男女外,还有一个放暗器的人!”
兰儿也想起来了,思忖道:“怎么没见到那个人?”
吴雪道:“不过我们也不是毫无防备,那人估计是躲在暗处,我们也在看着局势的发展。”
兰儿笑道:“不过我们真的能左右这场乱局吗?”
吴雪无比坚定道:“不能左右也得尽力而为。”
确实如此,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想不到另一种好方法能阻止这场乱局。
其实说起来,他们初来乍到,也没完全了解此地的势力格局,所以要想完全掌握局势,还很艰难。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不能为也要为之!没有思考的余地。当你走进江湖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原先的那一套无论怎么考究,怎么完美,都无法适应。这就是江湖,无比复杂,局势千变万化,瞬息万变。而它又无比诱人,惹得无数人折腰。也可能是一种无奈吧!你无论怎么排斥反感这种江湖,你最终都得参与进去,成为其中一员,无论是不是自愿,自己都成了一份子。任何一点小小的波纹,都会影响结局的书写。他们不知道,自己也成了一样一种存在,在影响着后人的史书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