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梦恍如隔世,屋子里黯淡的灯光愈发昏暗,她的步履有些轻飘。兰儿好奇地看着她,那一双在灯光下闪耀着喜悦的眼眸,让她无法直视。
“你去吧……”
兰儿说道:“你呢?”
秦如梦轻轻地从她的手心里抽出了手,说道:“我还有事,你只要到了城北外,过不多久,大概就能见到他了……”
兰儿已经来不及思考什么了,只想着赶快见到他,赶快见到他。外面依旧很冷,她急匆匆地披上了斗篷。
“对了,如梦姐姐,好久没见到蝶梦了,她去哪了呢?”兰儿问道。
秦如梦苦涩一笑,这世上哪来的蝶梦,分明就是她自己罢了。她佯装成一个单纯的小姑娘,陪伴在吴雪身边,暗中保护着他。而现在,他有了同伴,也有了兰儿,也有了小黑,这一切都会在未来的道路上加护他,成为他的依靠。
蝶梦,或许只是蝴蝶的一场梦,绚丽斑斓,又像是翅膀般极易破碎。这个虚构的人物,到此也该消失了。
秦如梦说道:“她啊……她要跟我一起走了……”
兰儿微微歪着脑袋,问道:“你们要去哪?”
秦如梦一时语塞,接下来,她要去哪呢?她暂时还不想回如梦圣教。她想到了仙儿娘娘的邀请,也许,幽兰谷的风情会成为她疗养一段心伤的好去处。
于是她随口说道:“嗯……接下来我们恐怕会去幽兰谷。”
兰儿有些疑惑,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幽兰谷这个地方。
“还会再见面的吧?”兰儿笑道,“这次事情紧急,以后可要跟姐姐好好说说话。”
有人笑,就有人哭。秦如梦还没有哭,情绪堵在胸口,还没有化作汹涌的眼泪。
她露出一丝苦笑,涩声道:“好……”
接着兰儿便跟秦如梦匆匆道别,也没有告知张节陵他们,便一个人踏着积雪奔向心上人所在的地方。
秦如梦独自驻足不前,隔着窗户看着外面茫茫黑夜。她的心,也已经沉浸在了如墨漆染的黑夜里。
被带走的,不光是小青,还有一种莫名的祈盼。她曾在狐仙娘娘神像面前虔诚祈祷,但是那一尊象征着美好和希望的神像崩塌了。
直到她一个人独自走在路上,萧瑟的夜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之时,才忽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遏制的悲伤。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早已经被眼泪淹没。
她不敢细想过去,那些已经被咒术从吴雪脑海里剥夺的记忆,只有秦如梦这唯一的载体了。可是,那些记忆却好像是可恶的藤蔓植物,在她想要关上的门窗缝隙里延展着。
那些美好的,愉快的,平凡的,不容察觉的,极易遗忘的,甚至是他们有些不愉快的记忆,一下子像是汪洋大海一般肆意而来,将她淹没。那种感情无法排解,化作了眼泪汹涌澎湃。
秦如梦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着,也不知走到了何处,忽然从斜刺里扑出几道黑影,将她团团包围。很显然,他们已经在暗中跟踪很久了。
她只想着心思,却根本没有注意那几个来者。她狐疑地抬起头,却见是几个地痞无赖样的人。
那几个赖汉围绕着秦如梦,上下打量着她,啧啧嘴,笑道:“小姑娘,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这儿流泪?”
秦如梦没有说话,她只是简单地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却像是沾染了雨露的睡莲般纯美。
他们明白,一个姑娘独身一人在夜晚哭泣,肯定是被某人甩了。他们都对女人很有一手,落在他们手里的女人也不在少数。于是这些捡漏的赖汉得出了一个结论:女人在受伤的时候,正是她们内心空虚之时。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于是一人便上前,把胳膊搭在了秦如梦的肩膀上,色眯眯地笑道:“听哥哥一句话,姑娘,可别跟自己过不去。人生苦短,对不起别人,可都不能对不起自己。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
秦如梦笑道:“是嘛……”
那几人见状,登时喜不自禁。此时天色已晚,枫林坞一片昏暗,而这里又是一片无人的废弃船坞,实在是一个犯罪的好地方。于是他们都靠近了过来。
只是他们并未察觉,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那一抹笑意却更加森冷。
秦如梦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娇声道:“我说……”
“你有何话说?”
秦如梦娇笑道:“你们用这种无聊的搭讪手段,让多少姑娘上了钩?”
那几个赖汉闻言一怔,被秦如梦这么一呛声,顿时心头火起。文的路子行不通,那就来武的。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羔羊,很快也就会变成一顿美餐。
就在他们将要施暴之时,忽而停下了脚步,随之像是见了鬼一般,各自鬼叫起来,面目极尽恐怖。
秦如梦看着自己的手指,笑盈盈地说道:“在这样一个地方,见到了独身的姑娘,该害怕的不应该是你们吗?”
可他们已经不能回答了,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抽搐了起来,随之像是羊癫疯患者一般躺倒在地,翻着白眼,嘴巴里吐出汩汩血沫。其他几人情况也是极尽疯狂。
其中有一个人,瞪着牛铃一般的眼珠子,惊恐万状地指着秦如梦,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你……你……女鬼!”
秦如梦看着地上抽搐将死的人,娇滴滴说道:“放心……我这个女鬼可不喜欢杀人,但我喜欢教人生不如死!”
蝶梦的幻影,在她的内心里化作碎片,原来的她又回来了。那个令所有人恐惧的如梦圣教的教主,那个令所有男人都青睐,但是又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又重新降世。她的父亲是令武林上下人人自危的大魔头,她的母亲是一个连皇帝老儿都奈何不得的女大盗。天下于我又如何?
从哪天晚上之后,那几个赖汉突然集体性疯了。他们被人发现的时候,正在舞蹈,疯狂的舞蹈,永远也不会停歇下来的舞蹈。他们被捆在床上,身体还在不断扭动着,一直到张节陵封闭了他们全身的穴道,这才昏昏睡去。再一醒来,就成了神智全无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