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对她来说,“世情如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一样笼罩在她头上,让她看不到蔚蓝悠远的天空。而现在,这个曾经强大的存在,就倒伏在她面前,气若游丝地在身下徐徐绽放出一朵殷红的花。死亡的阴影攀上了她娇弱的容颜,狱门的属官正在朝她抛出勾魂之索。
可她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微笑?笑得如此刺眼,就像是嘲讽,嘲笑一个深陷于梦幻的迷途少女。蝶梦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金织的命运。
金织胸口微微起伏,她明白,要战胜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说并不容易。不过最后的胜者是她,蝶梦已经败了,苟延残喘地倒在血泊里,等待着她香消玉殒和传说终逝的命运。
她微微咬了咬银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要不要我留他一命?”
鬓边的发丝黏连在蝶梦嘴角的血迹上,她微微动了动嘴,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已近失语。
金织握着剑,剑还在滴血。
“你放心,那家伙对你来说可能很重要,但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小人物无法改变结局,我可以留他一命。”金织淡淡说道。
只是,为什么在蝶梦脸上的笑意为什么会愈发狡黠魅猾?像是一只狡猾的红粉狐狸,那狐狸嘴角勾引着金织的心魄。
蝶梦的手指依旧寓意不明地指着金织,与此同时她脸上的讥诮笑意达到了顶峰。金织忽而浑身一颤,一股森冷的寒意贯彻全身。
“你真以为,这样就打败我了?”
金织忽而感觉自己被一个强大的力量握在手心里。到了此刻,她才明白过来,自己依旧被笼罩在阴影里,未曾见到过光明。她的心在颤抖,她的身体也在颤抖,怎么也止不住。她已经感受到了那阴寒的杀意朝着自己犹如潮水一般袭来。
她僵硬地回过神来,只见在她身后的狐仙娘娘塑像的石台上,赫然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再一看,她面前何有倒在血泊里的蝶梦?而她本人就好好地站在石台上,满眼笑意地看着金织。
金织心中一颤,愕然自语道:“什么时候……?她怎么会……?!”
蝶梦宛若神明一般站在高台上,俯视着茫然不知所措的金织,“从你看到我的那一刻,就已经身在我的幻境里了。”
金织诧异道:“那刚才……?”
蝶梦笑了笑,仰着脖子,手指点了点嘴唇,悠然道:“刚才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怎么样,小金织现在感觉,有没有找到幻术的诀窍呢?”
金织露出一丝苦笑,颓然道:“也许这世上最强大的幻术,就是当你遇到一个人开始……”
蝶梦轻轻喟叹一声,喃喃道:“枯影灯谜转金台,幻海斗度凤抟花……是意如此吧?当你对一个不了解的人感兴趣之时,正是身陷幻术之始……”
金织苦笑了两声,有些气馁似的微垂着脸,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喃喃细语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向来心狠手辣吗?刚才你只是试探,其实早有机会杀了我……”
蝶梦眼睛看向之前她插在狐仙娘娘塑像上的黑剑,说道:“我没有理由要加害与你……”
金织忽而笑了起来,恨恨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别做梦了!”
随后,她发觉了这句话几乎等于没说一样。因为,在她面前的那个似妖似魅的红衣少女,一直都在梦里,从来没有醒来过。
蝶梦淡淡一笑,她眼睛里噙着一层祈盼的、朦胧的雾气,像是一朵白玉兰般徐徐盛开。“也许吧……也许我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很多……”
她眼前浮现了吴雪的身影,想起了他笨拙挥剑时的情形。不为害人,只为救人。尽管有些说大话,但是她还是满目憧憬地记在了心里。
“……你这混蛋!!!”
金织气恼地挥起剑,倏忽之间便欺身攻来,“你在梦里,那我就让你清醒过来!!!”
蝶梦眼神淡然地看着金织,就在她的快剑竖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忽而折身将插在神像上黑剑一抽,横着格挡。金织气恼至极,也顾不得许多,手里的剑霎时间寒光飒飒,二剑相交,恰似鸾凤和鸣,星斗如云。
二女之间剑影晃晃,如烟如缕纠缠不休。金织忽而掣剑刺击,蝶梦脚下生莲,侧身往边上一躲,手中的黑剑甩出了一道剑花,只那么一挑,未加防范的金织手中的剑拿捏不稳,登时利剑脱手被挑了出去,斜斜地刺入堂中香案上,没入半身。
而那黑剑的剑尖已经抵在了金织的脖子,她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蝶梦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内息太躁,若是能安下心来详端攻防,比拚剑法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金织讥笑道:“我不要你教我!”
蝶梦黯然道:“可你还是不明白……”
金织脸上带着冷笑,“你也不明白,你怎么能了解我呢?”
蝶梦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想伤你性命,而你也不该合他们为伍,祸乱天下……”
“不用你说!”金织恶狠狠道,“今日你若是不杀我,来日我必将杀害别人。你要怎么做?”
她冷笑着看着蝶梦,把这个两难的问题提给了她。可蝶梦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世道虽然很浑浊,但也还是有着那么微薄的希望存在,你何不放下心中成见,做了游人,去江湖上看一看?”
金织沉声笑了起来,眼睛里满是讥讽和无奈,“我看遍江湖,满目疮痍,道义沦丧。我望断天涯,自我疯狂,不见希望。当今夏国只不过是一个自我满足的胖子罢了,看似身强力壮,而污秽病疟内积。这就像是一滩满是烂泥沼气的死水,姐姐你难道看不到那快要爆裂开的蓄水缸吗?真正要看清的不是我,而正是姐姐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