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忽然感觉自己被一股蛮横的巨力包裹,此前吸噬的内力,连着自己的内力一并被郝仁吸扯过去,而且有隐隐落於下风的趋势。
郝仁尖声狞笑道:“哈哈哈,想吸老子的功,老子先吸死你!你就等着变成肉干吧!!!”
吴雪额间沁满汗珠,痛苦地咬着牙死死硬撑着,可是那两股力量的博弈,吴雪却是难免落得下风。就像是拔河比赛一样,比赛选手就是他们二人,而力量不及的吴雪,始终来回游走在中点线边上,摇摇欲坠,欲罢不能。
吴雪拚尽全力才勉强挽回颓势,可是在身有内疾、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俨然是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败退下来。
翎歌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她在心中反复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为什么要耍小孩子性子?反而害苦了你?”
此刻,所有可笑的倔强、自尊全部变成了愧疚与悔恨。翎歌问自己:“难道你真的会跟那什么暗影堂堂主走么?然后嫁给他?然后夫妻俩共享所谓荣华富贵?”
不会。
可她无非是想激一激吴雪,却不曾想他们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骨子里的倔强激发了他们的所为“尊严”,让他们置自己于不利之地。翎歌顿时对自己是又气又恼,心想:“若是兰儿妹妹,一定是支持他的,也绝对不会跟他故意闹别扭的……”想到这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怪不得他会如此对兰儿妹妹死心塌地,这一点自己是远远不及她的。
想到这里,翎歌也就释然了,她看着场中的吴雪,他的情况并不乐观。她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自己想要说却又不能对他说的话,嘴边只是喃喃一句:“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你可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而让三个人伤心。
蓦地,翎歌衣袖一甩,没于其中的手弹指间飞射出三道寒芒,急射向跟吴雪拚命的郝仁。郝仁感觉背后一阵异动,听得了那几道细微的破风声,倏忽之间往旁边一跳,吴雪被他内力吸扯着,也跟着他的方向拖累过去。
郝仁心中暴怒,一句骂娘的话还未脱口,翎歌的攻势已然先至,踢腿横劈,脚背正对着郝仁的头踢去。
郝仁现在是腹背受敌,腾不开手去周转,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将眼前此子解决,自己必然要跌倒在这里!
顷刻间,翎歌腿风已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郝仁忽而一提内力,身子犹如一只癞蛤蟆一样膨胀而起,像是一只皮球般,接着从双掌间推出一股蛮横的劲力,蓦地将吴雪飞震开。腾开手的郝仁凌空抓住翎歌的腿,叫骂道:“你这小贼妇,既然想死,那我郝仁就成全了你们!”狠狠地将她往一边丢出。
翎歌忽而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像是漂浮在云里雾里,失去了控制,飞撞向那边一棵粗壮的古树。她轻轻地飞了起来,死亡只是顷刻之间,可是她的心却无比轻松自在起来,压在她心口的那一块大石头已然落地,她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你我互不相欠了。”
可是她却没有被已经失去理智的郝仁撞死在树上,她的身子落在了一个温热有力的地方。翎歌心想,死亡若是这般温暖的话,自己可以欣然接受冷冰冰的结局。
翎歌像是一个刚刚睡醒的孩童,在寻找熟悉的温暖一般,她轻轻地睁开眼睛,茫然又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个人正是吴雪。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痛苦又复杂地看着她。
原来,在翎歌被郝仁以巨力丢出的一瞬间,被震退的吴雪立时调转了全身内力,先于她一步,接住了她,而他也顺带着被这股巨力震退,滑退数步,后背狠狠撞在了树上,这才止住了郝仁之怒的威力。
翎歌茫然无措,抬眼凝视就在眼前的吴雪,眼中噙着雾气,像是嗔怪又像是撒娇地说道:“你不怪我么?我只是一个江湖匪类,为什么要救我?”
吴雪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他轻轻咳了几声,话还未出,点点血色的梅花便落在了翎歌俏白的脸上。
吴雪之前就受了郝仁一掌,已经是伤了心魄,此下连番争斗,他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赌着一口倔强的气,才硬撑到现在。而他又被郝仁的内力冲撞了一下,内息全然紊乱,登时忍不住,血沫溅落而出,身子也有些颓然。
翎歌瞪大了双眼,她感受着脸上的温度,那是他的血。突然间,她眼中酝酿已久的雾气化成了泪水,扑簌簌划过脸颊,净透在他的血中。她哽咽着,连连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吴雪颓然一笑,反复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一旁的郝仁这下感觉自己真的做了一回好人,就连他自己差点也感动涕零地说:“宁破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可是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才是那个冤大头,自己没捞到好处不说,到手的小媳妇也没了,他怎么能不恨不怒?
郝仁冷笑一声,阴恻恻说道:“好一对郎情妾意,甜甜蜜蜜。我这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翎歌凄然泪下,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还不先走么?”
吴雪摇摇头,说道:“你先走吧。”
郝仁恼怒地叫喊道:“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翎歌说道:“好吧,既然我们不能一起活,那就一起死吧。”说着,她像是失去了力气,轻轻往吴雪胸膛一靠,脸贴在他心口上,好像已经认命了般。
可就在二人血溅当场之时,吴雪却悠然一笑,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们一个也不用死……”
正待郝仁想要运功,一掌直接毙了此对苦命鸳鸯之时,他忽而发觉自己双掌有异样,一瞧,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双手上,好像沾染了一张黑色的蜘蛛网,而且那张网却还在沿着他的手臂慢慢地蔓延着。
翎歌见状,有些疑惑不解,轻声问道:“他……他的手怎么回事?”
吴雪笑道:“他中了毒!”
翎歌惊疑道:“中毒?你什么时候给他下了毒?”
吴雪说道:“就在刚才和他比拼内力的时候,他吸噬我左手的内力,我就让他吸喽……”
翎歌举起吴雪的左手,仔细的看了看,随之明白过来,嘴角隐约浮现一抹揶揄又冷艳的笑,说道:“哦,原来如此,你这只咸猪手里还能养毒!”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她不是第一个叫他这只手为“咸猪手”的了,上一个人已经跟他们走散,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郝仁顿时一惊,一双眼睛里满是讶异,他嘴角抽了抽,无比凶狠地看向吴雪,厉声道:“你怎么会有乌骨羽的蛇毒?!”
吴雪悠然一笑,此刻倒是他占据了先峰,装糊涂说道:“乌骨羽?那是什么东西?”
翎歌有些茫然,问道:“乌骨羽?”
吴雪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道:“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绿衣女子养的毒蛇……”
翎歌冷冷一笑,怪声怪气地说道:
“果然如此,你去招惹人家姑娘,被人家养的蛇给咬了吧?!”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郝仁已经乱了方寸,他深知乌骨羽蛇毒的厉害,登时不敢再强行运气,他恶狠狠地看向吴雪,眼睛里满是怨毒之色,阴恻恻说道:“小子,你,到底是谁?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乌骨羽之毒?”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无名小辈而已,不足挂齿。至于你说的什么蛇毒,我完全不明白……”
可是,在吴雪心里顿时也产生了一些疑惑,郝仁是怎么知道这就是乌骨羽的蛇毒的?那些蛇料想就是那绿衣女子所养,那个绿衣女子又是谁呢?莫非……他们之间有所关联么?吴雪百思不得其解。
而对于眼前这个人,郝仁,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吴雪虽有一肚子疑虑,但也不敢轻易打听,怕露了底,若是他们之间没有关系,反倒害了那个三花姑娘。
郝仁一时间也陷入了疑惑,他用内力强行压制着蛇毒,不让它们往身上蔓延,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顿时身涨如皮球,下巴像是癞蛤蟆一样凸起。他弯曲下身,伸出上臂,将全身之力聚集在双臂,逼迫着蛇毒。
只见他面红涨紫,脸上的汗珠滚滚而落,就连身体都在剧烈颤抖着。
翎歌见郝仁一副运功调息的模样,顿时失声道:“他要以内功强行逼毒!”
吴雪想:“他中了乌骨羽的蛇毒,浑身剧痛无比,就算是他能将蛇毒给逼出来,也是需要一点时间。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他轻声对翎歌说道:“走,快走!趁他毒发,我们开溜!”
说着,吴雪就要迈开步子,却忘了自己体衰力竭,加之深受内伤,比之郝仁之苦,也好不了哪去了。
翎歌上前扶住他,轻声说道:“走吧,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