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借着灯火,手中的暗器赫然在目。
那是一双双旋刃的菱角飞镖,隐隐发着寒光。
张节陵沉声道:“如此看来,这个飞镖定不是游天星的了。”
石业兰依旧不咸不淡,就好像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他完全没有必要为兰儿担心,正如他所说,他的女儿不需要担心。
只是他可能忽略了一点,不需要担心不代表不需要关怀。
石业兰问道:“你看清那人的长相,或者什么特征吗?”
兰儿摇了摇头,说道:“太黑了,我没有看清。”
她想了想,想到和那人短暂的交手瞬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那人的暗器用的很是不错,其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节陵说道:“可那小子还是很可疑,只有他的冥眼才能在黑暗之处视物,其他人未必能做到。”
兰儿笑道:“有些事物,未必就要看得到才能做出反应。”
张节陵一怔,随之哈哈一笑,说道:“老道真的是老了,脑子不灵光了。眼睛看不到,还可以用听觉、触感来感知。”
兰儿看了看周围,疑惑道:“其他人呢?”
石业兰说道:“游天星和潘凤跟着你后面就进来了,你没遇到他们?”
兰儿微微蹙眉,说道:“没有。”
张节陵喃喃道:“那他们去哪了?”
石业兰说道:“这也难怪,这里面宛若迷宫,又没有丁点灯光,容易迷失方向。”
兰儿点点头,说道:“看来他们和我走的不是一条路。”
三人边走边说,一路上除了回环往复的甬道,就没见到其他东西,就连墙壁都是光秃秃的,渗漏出大片水渍。
张节陵嘟囔道:“这地方真的能住人吗?分明就是个监狱,能住在这里面的,恐怕只有鬼了。”
石业兰说道:“除非他心里有鬼。”
兰儿心急如焚,她在心里不断地呼唤着吴雪的名字,似乎只要她不断地念叨,他就可以在某个转角处与她碰面。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他们都经历过。
不过那次是他在黑暗中找寻她,这次,该她来寻找他的线索了。
张节陵无不惊疑道:“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错综复杂,跟外面看起来简直大相径庭。”
石业兰笑道:“在外面看只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碉堡,在里面看却是此番光景。”
走不多久,地上惊现一道血迹。
那血迹还未干透,石业兰俯下身子,用手指捻了捻,沉声说道:“还没过多久……”
张节陵举灯望去,只见这零零碎碎的血迹顺着甬道蔓延到深处。
兰儿心中一紧,长长呼了口气,蹙眉道:“顺着血迹找!”
三人迈步快行,这条血迹到了一扇门前就消失了。
张节陵低声道:“小心!”
石业兰点点头,轻轻推了推木门,不料门却吱呀一声悠悠开启。
三人的心不由得收紧,收敛心神,预防着可能从黑暗中蹦出来的东西。
在黑暗里,哪怕就算是一只老鼠,也似乎很有威慑力。
可是没有任何东西从黑暗中蹦出来,蹦出来的,只有微微的血腥味。
兰儿皱了皱眉头,随着二人走了进去。
环灯一照,这屋子的大致情况已经落入眼底。
这似乎是一间供以休息的卧房,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霍霍牙牙的桌子,一把椅子。
整个屋子都很潮湿幽闭,人只在里面待一会儿,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与压抑就会袭上心头,让人片刻都不想在这里久留。
兰儿蹲下,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没有血迹,只有一扇墙壁边有着几滴未干的血。
张节陵讶然道:“奇怪了,血迹明明就是到了这里,并无其他延伸,怎么没见到人影?”
石业兰皱着眉头,就算是他,也觉得这里实在是太过压抑气闷。一个人若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久住,只能说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过强大。
兰儿在染有血迹的墙边端倪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墙壁上敲了敲,只听声音很是空洞,发出“咚咚”的声响。
兰儿心中一松,说道:“这后面是空的!”
石业兰和张节陵赶忙过去,敲了敲,惊叹道:“果然如此。”
张节陵琢磨道:“这后面定是有个机关暗道,必然是有个机关的。”
三人在墙壁上摸索一阵,可是手上除了因潮湿泡坏的墙皮,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可以活动的机关。
三人又陷入到了死胡同,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闷。三人各自思索着,却没有什么可以醍醐灌顶的头绪。
兰儿心中狂跳,她自己都可以感受到,她不断地想,雪儿哥哥独身一人陷入黑暗的迷宫中,是怎么脱险的呢?
她真的希望他现在就在她身边,可是她却不能总是依赖于他。
她现在也正是要寻找吴雪的踪迹。
兰儿不断地想,若是雪儿哥哥,该怎么思考呢?
可是越想就越是静不下来,她心乱如麻,似乎她越是迟疑,他就越是危险,也许他已经……
兰儿忽然感觉心中一阵抽痛,连大气都不敢出,没呼吸一下,那种疼痛感就会牵连全身。
突然生起的悲伤感让她几乎快要落泪。
正如那次,他们不在一处,却最终相见。
那是一种巧合么?抑或感应么?两人心灵上的相通,就算是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察觉到彼此。
这种说法未免太过牵强,太过玄妙,有种神秘色彩。但是她现在无比希望自己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可是除了心中的疼痛感,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瞬间,她抽噎了两声,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她忽然想到,那次,他也是承受着这样的情绪和压力吗?
跟她不同的是,那次吴雪是独自一人陷入彻底的黑暗,她现在有着两个人同行,还有一盏灯。
兰儿低垂着眼眸,阻碍着眼泪的坠落,但是她的视野已经模糊了。
这时,石业兰拍了拍兰儿的肩膀,兰儿抬起头。他唇边带着笑,说道:“不要急,相信他,他可是经历了比这起事件凶险的多的怪事。”
张节陵也是笑道:“放心吧,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正在想办法逃离这里呢!”
说到这里,兰儿心中一凛,说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会不会错过逃离的时机?!”
张节陵、石业兰俱是一怔,随之笑道:“放心……放心……天只要不全亮,我们就还有时间。”
只是他们笑的很勉强,兰儿何尝不明白,这只不过是他们安慰她罢了。
兰儿长长呼了口气,她要稳定情绪,不能急,不能躁。
这里一定有个机关,只是藏的比较隐蔽。若是说隐蔽的话,他们已经把这间屋子的墙壁按遍了,除了黏黏糊糊的白青皮,别无他物。
兰儿环视了一眼屋子,所有东西都在这了。
她忽然脑中电光一闪,如果那个机关不是隐蔽的,而是明显的呢?那这样,他们就很容易就忽略了。
兰儿想到这里,有了头绪就稳定了心神,轻轻吐出一口气,忽然,她发现一处不合理。
屋子里的陈设简单,都摆放得当,唯独那把椅子,摆放的方方正正,可是跟桌子间的距离太过分隔,俨然不是一个适宜人坐椅伏案的距离。
兰儿好像抓住了一道曙光,惊喜道:“你们有没有碰过屋子里的东西,这把椅子?”
石业兰和张节陵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为何喜形于色,连连摇头。
兰儿立马走到椅子边,上下端倪着椅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停了下来,想了想,凡事必有关键之处。
那么,这件事的关键之处在哪?
兰儿忽而嫣然一笑,心落回到地面。最关键之处,就是距离。桌子和椅子的距离。只有它们摆放得当,才能发挥作用。
她抬了抬椅子,才发现搬不动,于是说道:“就在这里了!”
她将椅子往前一推,只听“咯嗒”一声,将椅子推到了桌子前,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
石业兰和张节陵也是一笑,看来她已经找到了机关所在。
这个机关不很高明隐匿,只是他们忽略了眼前一些看似不可能的可能。
一阵机括声响,屋子犹如奔腾的车厢摇晃不止。
一阵晃动过后,那面染血的墙壁霍然整个都提升了起来,里面黑黢黢的,犹如魔鬼的巨口。
张节陵笑道:“怪不得我们没在墙壁上发现暗门,原来整面墙壁都是暗门。”
说着,三人立马走了进去。
这里血迹也还有延伸,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
这条路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尽头。
这似乎是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只是令他们恐慌心悸的是,越往里去,血腥味就越浓,到了这间漆黑的屋子里,血腥味达到了顶点。
兰儿几乎快要作呕,她捂着鼻子,肚子里一阵翻腾。
他们看不清屋子的情况。
张节陵照了照墙壁,说道:“这里有油灯。”
等他点了了一盏油灯,忽而整间屋子的灯就“霍”的全部点燃了。
整间屋子的情况尽收眼底。
兰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接着,她面色一变,捂着嘴向外跑去,可是她吐不出其他任何东西,只有酸酸的胃液。
就连张节陵和石业兰也是满脸惊愕,面前的景象太过凄惨可怖。
只见屋子里面的墙壁边,堆着几堆黄金,几乎快要挨到屋顶。
而在那山一般的黄金下面,倒着十几具尸体。
他们飞溅而出的血染红了耀眼的黄金。
张节陵打了个冷战,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都难以想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
石业兰沉沉皱着眉,走到近前,挨个察看一下尸体,回来说道:“他们全是山庄内的仆人。”
张节陵惊愕道:“全是仆人?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石业兰瞥了瞥那边,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应该是来抢黄金的,他们的口袋里塞满了黄金。只是不知道是谁,将他们全部都杀了!”
这时候从后面传来兰儿的声音:“那他们是怎么死的?伤口是什么样的?”
兰儿眼看向一边,她已经不敢再看一眼了。她的脸色苍白,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
石业兰沉声道:“全部都是暗器所伤,每个人喉咙或者心脏都中了暗器。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半个时辰……”
兰儿问道:“是什么样的暗器?”
石业兰沉声说道:“双旋刃菱角飞镖。”
兰儿疑惑道:“可那飞溅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暗器无法造成这样的现场。”
张节陵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或许不是一个人作案,还有一个人。”
兰儿惊愕道:“还有一个人?”
石业兰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身上都还有很深的刀伤,刀应该是短刀,可以藏在怀里。从手法来看,是同一人所为。而刀伤应该是在他们中了暗器之时被那人分别补了一刀,确保万无一失。”
三人一阵沉默,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兰儿蹙眉沉思,但是浓厚的血腥味和凄惨的尸体却叫她难以安心,只感觉犹如堕入地狱。
如果,这些仆人知道这里藏有黄金(毫无疑问,这些黄金是赵昊天的私人秘密。),就在这样一个关头分抢,结果被突然赶来的人全部杀害。而那个人应该就是和袭击自己的人是同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也是为了这些黄金吗?赵昊天、翎歌、吴雪又去了哪里?
三人唏嘘不已,眼前的一切令人心悸恐慌。
这时候,石业兰突然说道:“不对,不对……”
张节陵疑惑道:“怎么了?”
石业兰说道:“少了一个仆人。”
兰儿惊疑道:“少了一个人?”
石业兰点点头,说道:“这座山庄有男仆八个,女仆六个。但是这里只有十三具尸体。”
张节陵一颤,凛声说道:“少了谁?”
石业兰想了想,说道:“少了那个先前一直给孙鹏送饭的女仆,春桃。”
兰儿叹了口气,说道:“她受了伤,一直都还没好,现在还在塌上修养。”
她也不知道为何,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她不受伤的话,可能这里就要多一具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