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看起来很伤心,她轻拭着眼泪,身子因为哽咽而轻轻的颤抖着。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教人看了心疼。
兰儿给了他们一个白眼,就去安抚妄自菲薄的蝶梦。
“好了,好了,不要听他们胡扯八道。”
蝶梦抬起眼偷偷看了看吴雪和张节陵,道:“可,他们说我是...是...”
兰儿也觉得他们有些太过火,当着她的面揣测她的身世就算了,还说的那么难听。
她对蝶梦道:“我们去旁边屋子吧,别在这听他们胡说。”
吴雪这才发觉自己太过火,不知不觉就和张节陵讨论起了蝶梦的身世。可她现在类似于失忆了,怎么琢磨也琢磨不清,只能等到她记忆恢复或者找到能证明她身份的人。
兰儿拉着蝶梦往外走去,走出去之前,吴雪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还是幻觉,他总感觉蝶梦好像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吴雪感觉如履薄冰,好像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他摇了摇头。他的思维依旧有些沉重,也有些茫然。
可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揣测一个女孩子,还是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
随后他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兰儿的声音:“谁啊?”
吴雪道:“是我。”
里面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有什么事吗?”
吴雪叹了口气,他听得出兰儿语气中的责备与恚怨,说道:“抱歉。我向蝶梦姑娘道歉。”
可没想到门一下子就开了,吴雪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进去。
开门的是蝶梦,此刻她依旧带着泪痕,不过她见到吴雪窘迫模样顿时就笑了,那梨花带雨灿然而笑的模样看了教人心神荡漾。
兰儿也带着浅浅的笑意,抿着嘴唇看了看吴雪。
蝶梦道:“我原谅你了。”
吴雪苦笑道:“这就原谅我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姑娘哭起来很快,笑起来也很快。可无论是哭还是笑,她总给人一种无比单纯无比童稚的感觉。
真如个小孩子一般。
蝶梦道:“我为什么不原谅你?”
吴雪倒有些被动了,他说道:“我说了那样的话,你这就原谅我了?”
蝶梦道:“谁叫我失去了记忆?不过,不过...”
她神色有些黯然,微微低下脑袋,小声道:“也许,我就是你说的那样的女子呢?”
这下子吴雪内心的愧疚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他叹了口气,道:“蝶梦姑娘也不要再妄加揣测了,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你也就知道自己是谁了,在此之前,你还是蝶梦。”
兰儿笑道:“好了好了,你也真是,死脑筋。”
吴雪从那边出来后,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张节陵喝了几口水,笑道:“看雪兄弟神情,是把女孩子哄好了?”
吴雪苦笑道:“若是她不愿意被哄好,那怎么也哄不好的。”
张节陵揶揄道:“呦,想不到你倒是挺懂女孩子的心思的。”
若是一个女孩子生气的话,她若是不愿意跟你说话,那你怎么说也都没用,怎么哄都哄不好。若是她气消了,或者本身就对你没什么过深的嗔恚,那她很快就愿意听你说话,跟你和解。
但吴雪很是明白,任何一个男人自诩多么了解女孩子,到头来都是要吃亏的。
张节陵道:“怎么游兄弟还没回来?”随后他嘿嘿怪笑了两声,“莫非他沉迷于温软之地,不愿出来了?”
吴雪苦笑,心想谁跟你一样,打听事情还得到那里打听。
这时候问外传来一笑声,说道:“你个贼道,自己去那轻浮之地,还要赖在我头上吗?”
正是游天星,他走了进来,也是喝了一口水。
张节陵道:“怎么样?你打探到什么消息没?”
游天星道:“是有一点收获。”
吴雪迫不及待地想听他娓娓道来,可他突然面色一转,悄声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吴雪一听,顿时就想往窗外看,却被张节陵搂住了肩膀,道:“别回头,别让他们发现我们发现他了!”
吴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游天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不过,在对面那排柳树上,有不下两个暗哨,在这客栈的周围,也有几个伪装成商贩的人。”
张节陵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游天星笑道:“没有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冥眼!
可这眼睛只是一种夜视眼,难道还能看得出人心吗?
不能。
但游天星不用扭转眼睛,就知道周边有没有人盯着他。
那是一种感觉,被人暗中盯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会让人舒服的,但游天星似乎并不在意,似乎他已经习惯了。
吴雪吞了口唾沫,道:“那现在怎么办?”
游天星笑道:“随他们去吧!”
吴雪一惊,他可不喜欢被人盯着,自己在睡觉的时候床边有人看着你,想想就觉得诡异。
他说道:“这怎么行?!”
张节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这次我们都在,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们一共定了三间房,两人一间。兰儿和蝶梦一间,吴雪和张节陵一间。原本是他们三人挤一间的,但余伴尘走了以后,游天星就和石业兰一间。
三件房屋分别在走廊的转角处,类似于“L”的分布。
游天星听说吴雪的师傅石业兰醒来了,也是很高兴。他很想知道大月国的风土民情,当下就去找他聊了一聊。
这间屋子里只有吴雪和张节陵了。看着吴雪有些凝重的神情,张节陵笑道:“怎么,还不放心呢?”
吴雪叹道:“怎么我们走到哪都会被人忌惮?”
张节陵道:“江湖嘛,你不去惦记别人,别人就会惦记你。不过——”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说道:“是谁该忌惮谁还说不准呢!你放心吧,有我在,保你今晚做个好梦。”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有你在我才感觉不放心才对。
众人聊了一阵,就一同下去吃了点晚饭。
石业兰初醒,嘴巴早就干了,一闻到酒味立马眼中放光。但他好怕女儿为此又跟自己生气,所以很是矛盾,这酒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张节陵似乎每天每顿饭,都得来点酒。他跟游天星推杯换盏,看得石业兰一阵羡慕。
不多久,兰儿道:“你们先吃吧,我和蝶梦姑娘先回去休息了。”
石业兰眼巴巴地目送她离开,顿时松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节陵笑道:“看来,石大侠也是个听话的人。”
石业兰笑道:“听女人的话有热乎饭吃。”
众人一阵快意,酒过三巡也未见尽兴。
吴雪有些担忧,问道:“有人盯梢,兰儿她们独自在后面会不会有危险?”
石业兰意味深长地说道:“徒儿放心,她,她完全没问题。”
吴雪很是疑惑,师傅为什么说得这么笃定,让人无法怀疑。兰儿她武功并不是很高强,对付几个流氓还行,但若是真遇到凶悍的匪徒,恐怕就难以招架了。
石业兰只是神秘地笑着,他笑得很有信心,似乎对兰儿也很有信心。
这就是吴雪疑惑地地方。
张节陵给吴雪倒酒,笑道:“现在街上热热闹闹,要是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会在深夜动手,绝不是容易暴露的现在。”
游天星也笑了笑,说道:“那群人看样子只是盯梢的,是给某个人盯梢的。若是动手,也不会是他们动手。”
这下吴雪放心了不少,但是依旧有些担心。
他们为什么就不担心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艺高人胆大?还是说他们就是被酒精迷惑的酒鬼?
这些吴雪都不知道,也难以知道。可他总有一天会明白。
他浑浑噩噩地坐在他们中间,跟他们左一杯,右一杯,不一会儿就酩酊大醉。
石业兰初醒,没有跟张节陵和游天星一同经历江底迷宫的事件,为没有见到两位中原好手的身姿,感到很遗憾。
张节陵也很遗憾,遗憾不跟这么个高手喝一杯,总感觉说不过去。
他们好像不会醉,酒越喝越多,一直喝到外面街市已经冷清下来,这才罢了手。
他们各自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吴雪听着张节陵的鼾声,怎么也睡不着。
他喝了很多酒,可此刻反而清醒了。他们会不会就在今夜动手呢?他们为什么要盯着他们呢?这些困惑犹如利剑悬在他头上,教他不敢入睡。
吴雪看着窗外的月色,无比晴朗。三月的清风徐徐拂面,人跟垂柳一般摇曳。
屋子里没有点灯,吴雪喝了几口水醒酒。
朗月高照,树影戚戚,前店后坊,依稀人语。
谁都不会想到这么平和的一个夜晚竟然会有人盯梢。谁也不会想到偏偏就是这样跟无数寻常夜晚一样的夜晚,才更容易发生事端。
所有看似不平常的事情,都是诞生于所有的平静之中。
就是这样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才更容易酝酿阴谋。
吴雪不由得叹了口气,人为何要搅碎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