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散漫的目光落在了阎浮罗的脸上,冷不丁笑了一声,悠然道:“呵……真是想不到……天工阁最有名的叛逃弟子竟然会在这里……”
接着,他有些疑惑地忖度道:“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嘛……算了。反正就当做一个临时客串的角色好了……”
一阵冷风吹来,将无边无际的寂寥带来,不免显得此地过于空虚,良久不言的面具人忽然喃喃道:“吴雪……别让我等太久……你才是唯一的主角……”
整座时穗城内外沸沸扬扬的,无疑是风雨满楼,血溅不休。其中有一伙精干的平民势力形成了一股锐气,直从百八十鬼枭门之众中间穿过,硬生生给鬼枭门组成的防御网扯开了一道口子。接着便见这些热血沸腾的小伙子们挥舞着手里的镰刀和锤子,循环往复朝前来阻拦的反抗势力还击,凶意乍现,血光飞溅,护着老弱妇孺朝城外逃去。
时穗主城有四座大门,造反的百姓分别涌去,一时间没了初期的慌乱,变得秩序井然,有目的有组织地朝四座主门冲杀过去。其中反抗的队伍以年轻力量为主,青年妇女为辅,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将老人和小孩护在人群里面,快速地移动着。
作为时穗府当地最大的官府兼最大的黑恶势力,鬼枭门也逐渐发挥出了他们烧杀掳掠时的优良传统,立马反应过来,开始组织被冲散的人马朝四座主门赶去。
城里面的百姓没了命似的想要往外逃,城内的鬼枭门干部宛若畜牧业的农场主,挨个站立四座楼头,分别指挥着城内的反抗之反抗。
各位看官,若是有的话,可还曾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回,面具人面对玉先凤时说的话?那些自诩正义而高举义旗的人,最后无疑全部成为了他们当时反抗的那些恶势力。在这个混乱的江湖之上,斗争与被斗争,新势力被旧势力取代,新势力成为了旧势力又将被新的势力所取代,如此循环往复,轮回不止。
“你怎么能保证,那些口口声声吹嘘着道义的正义之士们,不会有一天变成当时他们所推翻的人?普通人或许没有那么多大道理大理想,只盼念着基本的生活资本,他们反抗,只为自己挣一碗饭,之后该干嘛干嘛。而那些获得了权势的人创立了新国度,你又怎能保证不是一个又一个夏国的兴起,接着又是一个又一个夏国的覆灭?他们口口声声说的正义究竟是什么正义,他们反抗的暴戾又是什么暴戾?他们是否会将自己投向虚无?”
他当时这么对玉先凤说道。面具人宛若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不想参和进任何漩涡,也不想被任何人左右。他有自己的目的,但在外人看来他的目的并不明确,甚至不太合乎“常情”。他有时候判若两人,性格上的变化与之表现出的生冷大相径庭。他仅存的一点幽默感在面对生死之时,也会愈发凸显出他内心所藏的阴暗与恐怖。同时,他又仿佛是一个闲人,独身一人在尘世之中漫游,但似乎总找不到太过心仪的风景。
那片风景在何处?不在眼中,而是在心里。若是有一颗痛苦无比的心,怎么样也看不到美丽的风景。
但此刻,他目如穹星,凝眸看向朝四座大门涌动的百姓,喃喃道:“怎么他们的反抗突然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莫非是这些人中间有公信力充分的领袖么?”
很快,只听城西主门一声轰隆,登时激起了高高的尘烟,飞溅的碎石带着耀眼的火弧宛若流星一般划过天际,接着,便是一阵山洪海啸般地呐喊,极为振奋人心,威慑霄汉,气冲斗牛。
“……怎么?!”面具人语气微变,接着他的双眸微微眯起,打量着那片翻腾起的尘烟。
不多时,滚滚浓尘之后,突然涌现出来一大批百姓,抄起武器便向还未弄清楚状况的鬼枭门之众脑袋上招呼去。
“那是……”
面具人站起了身,眼睛里闪动着热切的光芒,这时候,只见西城门那里又凭得刮起一股罡风,如苍龙出水般遒劲有力,呼啸着将浓烟剥去。接着,人们山呼海啸般一哄而上,将残存的守城鬼枭门之众分离、剿灭,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意真波?!”
面具人此刻动容了,他不由得走出去两步,瞧向那群组织有序的民众,很快便在里面发现了一道突出的身影。
那道身影冲身在前,一手执剑,一手捏诀,一边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毙负隅顽抗的鬼枭门守卫,一边指挥着民众的包围网,将鬼枭门之众分拨开来,大有四两拨千斤之妙,再分批次歼灭。不过须臾之间,西城门便被突破,胜利的呐喊声便如擂鼓般响彻天际,让此前沉闷且肃杀的夜晚变得稍加火热了一些。
面具人瞧了一阵,身子先是微微抖动起来,接着豪气干云地笑了起来,虽然不是他冲锋陷阵,但他对那个被默认推举出的“首领”大为赞叹。
“雪容啊雪容……”他稍稍斟酌了一下言辞,“不不不……此刻你是吴雪……不是那个被所有人觊觎的宝贝蛋大公子!”
此刻带领民众冲锋陷阵的吴雪,或许才真正做回了自己,没了此前的犹豫和纠结,唯有杀伐与胜利才能将他空虚的生命填满,从而忘却了过去的任何不好,唯有炽热的火焰在胸膛燃烧,进而让难以估量的潜力爆发。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时学会了意真波的呢?”面具人的手指端着面具的下巴,苦苦思索了起来。
或许他自己都永远不会想到,让吴雪学会意真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此前他在临江城与之众人大战,动用了诸如意真波、排星天象术等少林、正一的秘术,而这一切被旁观者吴雪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