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实在是快,不知道从哪涌出了人流,俨然还未发觉那剧烈的震颤究竟是因何而起,来不及分辨,便莽莽撞撞自郝仁身边经过。一个人可以活多久?又会什么时候死?恐怕都有想过,但从未有个底。但一个堂堂七尺大汉,毫无反抗之力,便给人拎小鸡般,连声呼嚎也没来得及脱口,就给碎石掩埋,成了第一个冤死鬼。
见状,众人先是悚然定住,接着便似炸了锅般跳起,四散而逃,再也不敢去看那凶神恶煞的郝仁。
他光着膀子,肌肉虬似根结,浑身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双目血红似两轮夕阳,双爪弯曲,指骨似刀,哪里还有一丝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阴间的勾魂罗刹!
这样一个狂怒失控的罗刹,究竟还有何人能挡?翎歌等人自然无力与之正面对抗,但奈何郝仁发了疯般四处奔走起来,肆虐破坏着,犹如公牛一般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房舍崩摧,以摧枯拉朽之势扫出了满目狼藉。
眼下郝仁彻底失控,已经冲到了城中百姓聚集的地方。恐将造成更大的死伤,城中有几个勇壮的年轻汉子一同上前阻拦。有了带头人,人们心中因鬼枭门的欺压而滋生、积压的恐惧和愤恨化为了勇气和团结,男人们拿起了镰刀锄头,女人和小孩拿起了石头,更有古稀老汉请求出战。
一时间,气氛火热异常,愤慨的情绪格外高涨,人们叫嚣着:
“打倒鬼枭门众!”
“打倒吃人狗官!”
“打倒**恶鬼!”
郝仁不为所动,只是茫然地瞧着他们的举动,然后问道:“吴雪在哪?!”
“要吴雪没有,要刀子这里有无数把!”
他们怎知吴雪是谁,但眼前这个猖狂的恶汉被他们顺理成章地当成了长久以来欺压百姓的鬼枭门的恶徒,而他口中执着要寻的“吴雪”,却仿佛成为了某种亟待被人们“保护”的“希望”,亟待被人们“唤起”的“力量”。
哪怕注定会有流血和牺牲,也要为理想和希望而流血和牺牲。
一位老先生站在激愤难当,势要起义反抗的男男女女,说道:“夏时正阳已熄,恶寒之夜将临。唯有反抗,才有一线生机!”
很快? 城中不下数千百姓便一起聚在了街头巷尾? 呼嚎着,呐喊着? 声势愈发浩大。
正是那:
好男儿,若为男儿郎? 拿起刀,拿起枪,势要跟他干一场!
俊女子,英杰正当时,撸起袖,挽起发,豪气直贯恶夜扬!
看吧,这里? 有亲人被杀的,有女儿被抢的,有儿子被奴役的,有食不果腹的,有心惊胆战的,有死了也不知道埋哪儿的。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反抗的火焰在千百人眼中熊熊燃烧,化为了捣毁朽坏的横梁的力量!
郝仁见了? 忽而狂笑起来,笑声昂扬冲云霄,转而意沉脸,吐出一口灼热之气,厉喝道:“既然想死,我就杀了你们!!!”
几个勇壮的汉子已经朝他飞扑了过去,扬起了手中的镰刀、锤子。但听郝仁仰天一声凄厉狂放的怒吼,一股浑厚遒劲的罡气轰然飞泻,那几人犹如折翼之鸟,登时被吹飞了出去!
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便见郝仁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扬起铁锤般的双臂轮番舞动,顿时扫倒了一片。哀嚎通天、鲜血淋漓,众人无不胆寒。
可进攻依旧在持续,男儿郎的血性似乎被唤醒,一波又一波地朝郝仁攻杀了过去。就连女人们和老人们也不逞多让,安妥好了孩子,便抄起武器朝郝仁脑袋上招呼而去。
一时间,这里打成一片,场面乱作一片,到处都响彻着怒吼和哭喊,震天的呐喊不绝于耳。人们冲锋,人们又死去,地上淋满了鲜血,不知是郝仁的鲜血还是他们的鲜血,混杂在一块,让恶夜绽放出鲜红的花朵。
见这样的震撼人心的场景,方玲玲直有些吓傻了,长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眼,捂着嘴说不出话。
小公子站立楼头,朝下面涌动的人流俯视着,容面狂热,神气十足。她暗暗地握住了拳,喃喃道:“真是有意思啊……时穗府已反,下一处是哪儿?”
没人知道一个皇家千金说这番话的意义,究竟是出于一种病态的狂热,还是因为其他缘故?但她的话大大的刺激了三花姑娘,只见她反手抽了小公子一巴掌,清脆响亮。
小公子的脸登时红了一片,可她却并未恼恨,只是以手指抚摸着脸,冷笑看着她,悠然道:“怎样……这不该是你这逆子喜闻乐见的么?魔鬼教圣女?”
三花姑娘恨恨地咬了咬嘴唇,愤然道:“你很喜欢这场景吧?喜欢看人无意义地去送死?!”
翎歌在旁默然侧目,琢磨着她们二女的关系,方玲玲却早已经惊呆,不知所措了。
小公子阴沉沉地笑了两声,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一双凤眼里满是怨毒与阴鸷,冷冷道:“怎么没意义?是不是只要是死,对你来说就毫无意义?”
三花姑娘气恨道:“只凭着一时激愤就去反抗,只会白白流血,换不来任何好报!”
小公子抱着双臂,冷笑着反唇相讥道:“若是不流血,怎能教他们从麻木不仁和冷漠无情之中苏醒?忍让和妥协只能代代受刮,代代为奴!永远都是不被人重视的贱奴!!!”
说到这儿,小公子竟然朗声怒吼了起来,讥诮又狂热地漠视着三花姑娘。
三花姑娘的神情也逐渐变冷,只是淡淡道:“噢……是这样……看来你已经决定跟我作对了。”
小公子悠然道:“我到要看看,谁才是对的那一个!”
在旁的翎歌和方玲玲只觉得莫名其妙,对她们的对话毫不理解,但是其中的关系似乎并不难猜了。
这时候,方玲玲惊呼一声,颤巍巍地指向城西,只见那边赫然多出了一大片身着黑衣的人,并逐渐向暴动的人们合围起来。
“是鬼枭门的人!”翎歌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