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

狩猎和采集的队伍开始返回。

领头一人，拎着根硕大的骨器，气势磅礴，正是首领盘。

在后面跟着的部落众人看来，盘无论何时，身躯都是那么挺拔，他高大昂然的背影，就像他那打不倒的永不屈服的性格一样，光是看着，就能给予跟随的部众莫大的勇气。

盘站着，像根顶天立地的柱子，天塌下来仿佛都能顶住！

然而此时的盘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淡定。

一场洪水，带走了部落几乎一半人的性命，带走了他亲密合作毫无间隙的启，更摧毁了不少族人的斗志。

更可怕的是，根据前人的经验，洪水带来的灾难将远不止于此。

洪水过后，在洪水中受伤的会相继死去，十不存一；食物来源的匮乏，会活活饿死一大批人；更可怕的，是随着洪灾而来的传说中的瘟疫，据前人所说，这瘟疫不来便罢，一旦来袭，人会一批一批的死亡，毫无阻拦的办法，几乎没有部落能安然度过，不少盛极一时，人数上万的部落，都因瘟疫而衰落或消亡。

他们在山上，洪水对他们暂时没了威胁，不意味着危机就过去了！

盘的心里，一片焦虑。

他还得在表面上时刻表现出自己的镇定与满怀信心。

今天不管是狩猎还是采集的队伍，都收获极少。

到处都是饥肠辘辘的野兽，能吃的食物，早就被它们扫的差不多。而猎杀这些野兽，也比平时难，它们远比以前凶悍，在它们眼中，人类也是一个个移动中的食物源。

为了猎杀野兽获得少的可怜的食物，部落的勇士们又付出了两死三伤的惨重代价。而那三个伤者，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撑不过去的话，就是五条人命！

这还是洪水过后的第一天！

盘心中深叹口气，若是启没死，他还能找启商量，和启分享他的想法和焦虑，现在启死了，他又找谁去？

这个启，自然指的是玄。

还有那接近两百个的伤者和患伤寒的人。这些人，有多少能存活呢？

现在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面前：明知道这些伤患的存活率会很低，那在部落食物严重匮乏的当下，还要不要继续养着他们？

盘在心里已经放弃了那些重伤的，但是那些伤势相对轻些的呢？他们还是有希望存活的。

然而即便是伤势较轻的，想要自然恢复到能打猎或采集的程度，也需要不短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他们的食物，又怎么保证？

分给他们食物，打猎的人能分到的就更少了，一个个饥肠辘辘，头昏眼花的，打猎还能有什么效率？不是上赶着给野兽送食吗？

食物越少，越饿，越没有力气猎杀野兽，食物更少，更饿……如此会陷入恶性循环！

但是把轻伤患一起赶出去，无异于把他们谋杀了：他们中不少人本来是可以活的！

盘部落从来没有赶走轻伤患的先例！

何况在大荒，能打猎或采集的人口的多少，即代表着这个部落的强盛程度，也代表着部落在大荒生存下去的难易程度。

大荒人族抱团取暖，每一个有效人口，都是一份战力，且有效人口增长艰难。这些轻伤患一旦恢复，就是有效人口！

放弃了，不仅可惜，而且可恨！

盘向羲招招手，示意他走出人群。

两人走到一旁，盘沉默良久，方道：“等会我回去后，会宣布驱逐所有的伤患！”

羲大吃一惊，继而脸现悲哀，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盘转头望着人群的方向，道：“食物不够了！我们今天才猎了多少？未来一段时间的收获，不会比今天更多！必须要做出舍弃！”

羲不忍道：“能不能留下轻症伤患？”

盘缓缓摇头：“不行！轻伤患接近一百，按照经验，最后能活命的，只有二三十，全部留下，食物肯定不够，留一部分的话，摊分了食物，也会影响其他人的战力，而且你知道谁能活到最后呢？羲，做出这个决定，我的心在滴血！”

羲难受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但是你要站出来，据理力争，反驳我的决定！而我会一意孤行！”

羲更难受了，不停摇头，道：“我不能这么做！”

“不！你必须这么做！我万一有事，就要靠你来带领部落走出困境了！”

……

远远地就能看到部落的临时驻地了，羲心情沉重。

在驻地留守的人，一个个肯定都饿了，此时想必正等着他们猎取了食物，好吃一顿，尽管不能吃个够，但好歹能填下肚子。

但他们等来的，只会是失望！

猎回来的野兽，少的可怜！

更惊心的是，众多的伤患，连这一顿都没得吃了！

他不敢想象当盘宣布这个决定时伤患们的失望和绝望！

驻地前，谡带着一群人，在等着他们的归来。

羲看着谡，心中不忍的情绪再次涌上来。

谡是他的好友，以前为部落奉献良多，然而这一次，谡和其他的伤患一起，要被部落抛弃了！

虽然他知道谡受伤后就心存死志，但是心甘情愿为部落而死，和被部落抛弃而死，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他看到谡的脸上满是笑意，那些迎接他们的伤患，也一个个充满希冀和笑容！

在洪灾之后，人人脸色沉重，这样的笑容，真的很难得！

他不忍心打碎这些笑容！

也许他们是期望着我们带回来丰盛的猎物吧！羲心想，只可惜我们不能让他们如愿啊！

谡和伤患的笑容越真切，越灿烂，羲心里就越难受！

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谡拄着根拐，远远地喊道：“盘，羲，今天收获怎么样？”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没人回答，等到队伍走近时，盘才勉强笑了笑，道：“收获还行！”

然而这些收获瞒不过众人的眼睛，伤患们能看到的，只有数量寥寥的野兽和果实。再加上族人们那垂头丧气毫无精神的样子，伤患们很快就知道了，今天的收获堪忧！

羲能看到谡和其他伤患脸上露出失望，然而让羲惊讶的是，这失望驻留的时间并不长，笑意很快就返回到他们脸上。

谡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犹疑是在梦中！

“盘，有个好消息！启启灵炎获得了新的灵能——药灵！现在炎已经用新灵能治愈了好几位伤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