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景长天露出玩味的笑容。酒里肯定有东西,这种戏码对于出生在皇宫的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甚至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不过他还是喝了,与其整日担心连晟耍花招,不如直接把话挑明。
“连姑娘。”他淡淡地喊道。
连清辞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娇羞地嗯了一声。
“这酒里被你下了蛊吧!”景长天笃定地开口,语气冷漠且不屑。
连清辞惊呆了,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盯着他。他既然知道酒里有东西,为什么还会喝?
湖心寨擅蛊术,不管是众所周知的虫蛊还是鲜为人知的菌蛊,甚至一些不曾入世的奇门怪蛊他们都懂。
而给景长天的这杯酒里,的确是被下了一种叫夺心的菌蛊!这种蛊以惑人心智为主,只要加一滴下蛊人的血混在酒里,喝下酒的人便会对下蛊人听之任之!
“那你为何……”连清辞忍不住问道。
“为何还敢喝是么?”景长天讥诮地瞥了她一眼,“所有害人的东西都离不开一个毒字。只可惜,我妻子精通医术毒物,她给我吃过避毒丹,如今我也算得上是百毒不侵的人。”
提起罗烟凝,景长天语气中不乏骄傲。
连清辞哪里肯信?父亲配的蛊,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然而任凭她怎样催动夺心蛊,景长天硬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连姑娘,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吧!也回去劝劝你父亲,别再往我身上耍什么花样了,没用。”景长天淡淡地说。
“我不信!”连清辞绝望地喊道。如果夺心蛊都不能让他改变,那他真的不会改变了!从他拒绝自己开始,她已经不知道下了多少蛊了!然而他却一直安然无恙!她以为是自己蛊术不精!
仗着父亲对自己的宠爱,她终于得了父亲首肯,求得夺心蛊!这是湖心寨里惑人心智最厉害的蛊!可依然对他不起作用!她怎么肯信?怎么会甘心?
连清辞永远不会知道,研制避毒丹花了罗烟凝多少心血。一枚小小的避毒丹蕴含着上百种药性没有半点冲突的稀世药材,这也是当初言岁离心甘情愿跟她换的原因。
至于被甯莞莞发现端倪,那是因为甯莞莞对药草极其精通!
湖心寨的人从不离开这里,又怎么会达到那种境界?
连清辞不死心地问道:“景公子,如果不是先遇见她,你会喜欢我吗?”
“不会。”
说完,景长天没有再理会她,自顾回了屋里。
如果没有遇见罗烟凝,他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
他已经跟连清辞说得够多了。他敢喝那杯酒,是因为他已经悟到了避毒丹的妙处。
刚开始他吃下寨子里的人给他的东西,身上就会有若有若无的清香。但是吃自己做的东西就不会。这股清香,似乎就是避毒丹在发挥解毒的药效。
譬如喝下酒不到一刻,这股清香又散发出来了。
景长天温柔地望着罗烟凝,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笑着感慨道:“烟凝啊烟凝,究竟是我在保护你,还是你在保护我?”
景长天不想跟连家父女计较。在他看来,他们父女只是感情用事而已。湖心寨的人依然很好很单纯。
或者说捡回罗烟凝的命之后,他看开了很多很多。
夜里景长天醒来摸摸了罗烟凝的额头,确认她没有任何异样了才重新睡下。
没多久,罗烟凝身上冒出丝丝缕缕的白雾,眉头也微微动了一下。
她似乎隐隐约约记得跳下悬崖的时候看见了奋不顾身跳下来的景长天。或许是她看错了?他不是回南夏了么?
罗烟凝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连抬抬眼皮这样的动作都做不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一切都很乱。自己死了吗?
被冷少卿和他座下的人逼得跳下悬崖,似乎没有活着的可能,可浑身酸软无力仿佛又在告诉她,她真的还活着。
想到失去意识前看到的人,罗烟凝情不自禁地呓语了一声:“景长天……”
这一声像是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天字没说完就又昏睡过去了,脑子里却依然是天人交战中,既希望是景长天的同时,又不希望他为自己涉险。
她好像还听到了何九霄的喊声,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即使这件事与他无关,也跟他的妻子许梦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她只希望景长天能安然无恙……
睡梦中的景长天被这声轻唤叫醒。他以为是自己做梦了,可他还是急忙起身点了灯来到罗烟凝跟前。
“烟凝,刚才是你在叫我吗?烟凝?”
等了半晌得不到回应,景长天失望地叹了口气,落寞地说:“我还以为你醒了,看来还是我在做梦。”
这些日子,景长天无时无刻不再期望罗烟凝能醒过来,他也会时常梦见她,可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么清晰过。那些埋藏在心里的话,像是汩汩的泉水。
“烟凝,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看见你醒过来。虽然这两个月你一直在我身边,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苦。你喜欢草原的星,我便为你打下草原;你羡慕神仙眷侣,我便弃了这皇权。只是那些负你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烟凝,等你醒了养好身子我们立刻就回去,我陪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不管是行走江湖还是肃清异邦人。你肩上的担子和你背负的东西,我们一起分担。我不会允许你再一个人硬抗这些事。天塌下来也好,与世人为敌也罢,只要我景长天活着,就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烟凝,湖心寨到处都是蛊,要是没有你的避毒丹,恐怕我也不能安安心心在这里陪着你。不过这里也挺好的,与世隔绝,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江湖纷争。等我们一起解决异邦的隐患后,咱们也可以归隐山林,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烟凝,比起江山社稷,我更想陪着你走遍山川大地。曾经我一心只想报仇,认为只要坐上皇位我就能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