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快她在嘈杂的大街上突然哇的哭的很大声。
“臭叫花子!打死你!”
“让你偷东西!”
“小畜生!”
七八个大人像围着一条狗脚踩着哥哥的脸上,身体上。
自己最亲的人别着头,红着眼,在被人践踏自尊的那一刻依旧呵斥着她不要过去。
她知道哥哥不想她也被人羞辱。
可她做不到……
她哇哇哭着,小手拽着那不曾回头瞥她一眼的陌生人:
“别打我哥哥.....”
“别打啦,求求你们……”
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却是更加用力踩在她哥哥的身上,那尘土印在肮脏的衣服上,秀秀哇哇跪在地上哭着道歉,一个头一个头磕着: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哥哥....”
“求求你们......”
她哭的嗓子都哑了,最后只能一边泣不成声双腿跪地一圈圈爬过去抓着这些人的裤腿。
周围终于有人看不下去。
“好了好了,算了吧……”
“两个小乞丐!”
泄愤的人纷纷用手指戳碎他们的尊严,他们才不在乎你是孩子还是姑娘,动了他们的东西唾沫星子落了一身才肯罢休离去。
“呜……哥哥……哥哥,你醒醒。”
“哥哥……呜,你不要丢下妹妹。”
依旧控制不住呜咽的秀秀抽泣着泪水扑到他身边,可他依旧昏迷不醒。
她想尝试将哥哥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挪到不起眼的角落,两个人一起不碍着别人等死。
但她太孱弱了不可能挪动哥哥的身体,她就那样双臂张开可笑的不自量力的寸步不离挡在哥哥面前,让人流嫌弃的第一时间避开他们。
直到晚上,所有人安心回归梦乡,他才迷迷糊糊醒来,他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双眼红肿如泡的妹妹有些心酸。
“秀秀……”
鼻青脸肿浑身肿胀的他还是从脏兮兮的怀里掏出一块饼:“吃吧。”
“哥哥吃……”秀秀摇着头倔强抿着嘴。
“哥哥不饿……”
“秀秀也不饿!”
“那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好。”
寒冷的星夜之下二人在冰凉刺骨的大街上含着泪你一口我一口。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这一年,又是大旱。
城里已经没有吃的,饿殍遍地。
他们在乱葬岗扒到两件稍微合身的衣服后探出脑袋直勾勾望着城门口。
城门口金钱宝马随风飘散,祭坛牛羊成排摆好。一个穿着怪异之人摇头晃脑嘴里嘟囔着,身后便有人带头率领城里百姓声势浩大跪下。
“哥哥,他们在干什么?”
“祈祷下雨。”
“这个世界上有神的话,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活的这么可怜?”
是啊!
妹妹说的不错,这些人真是可悲又可恨!
即使食不果腹,即使衣不附体,任然烹杀牛羊,献祭亲人恳求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明救他们一命。
望着这可悲的一幕一个念头自他心中萌发。
“妹妹,我们去修仙吧。”
嗯?
妹妹别着迷糊的小脑袋看着他,他兴奋着手舞足蹈指天画地:
“你看,山在人间,却归天管,人主管自己的命运,却将命运交托不屑他们蝼蚁般生命的神灵。”
“这不公平,也不对。”
“真正对的,是人在山前,则为仙。”
“将命运握在手中,自己做自己命运的主宰!”
妹妹的手拼命鼓掌着,眼神里带着崇拜:
“好!不管哥哥做什么,秀秀都陪着哥哥!”
他们下定决心一路寻山访仙,严霜路难,风餐露宿乞讨,无数仙山将他们拒之门外。
即使偶尔有仙人格外开恩将他们招入门下,也是缺少杂役,在高高在上的仙人眼中他们就像牛马。
随着时光推移他们接触的仙人越多慢慢明白很多人都是德不匹位的骗子,即使偶尔有例外,那些人也是持技凌人的,他们有真本事,但越有越自私,他们垄断修炼的通道,只想利用道法剥削贫苦的百姓。
更有一次,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竟然让他将妹妹贡献出来做炉鼎,只要他说服妹妹同意便教他修炼成仙。
他嘴上说着好,却是转头就带着妹妹夺命狂奔,拽着妹妹的手拼命逃,拼命逃,生怕自己心爱的妹妹遭受了侮辱。
最后他们来到武当山。
这一年,他应该十八岁了,做了多年牛马,身体壮硕了不少。庞眉广额,隆准方颐,龙蹲虎步,丰下锐上,望之俨然的眼神中更多一些愤慨世俗。
在高高的山峰上远眺着武当山的风景。
“哥哥.....”
在他身后甜腻腻的声音响起,他回过头。
妹妹也长大了,十六七岁的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即使身着粗布衣裳,没有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依旧遮不住那清甜可人的脸庞和曼妙的身材。
看到他看向自己,妹妹像是炫耀一般。
“看!”
迎风朝阳中她高高举起手中的花儿笑眯眯问着他:
“这花漂亮吗?”
恩。
他木偶一般点点头,心事重重走在前面。
“哥哥,你知道吗,武当山这边的人说这花儿叫萱草花,说这花儿一为忘忧,二为宜男,三则代指母亲.....”
“哥哥,哥哥,你听我讲,这花儿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所以这一为便是忘忧.....”
“思君如萱草,一见乃忘忧,这花儿便常常被武当山的年轻人作为爱情信物。”
“而第二第三嘛,自然就是生男娃娃和母亲了。”
妹妹蹦蹦跳跳雀跃的走在后面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些话,听的他噗嗤一笑,他倒是明白姑娘家的心事儿了。
他停下脚步时常愤慨的脸露出难看的笑容:“秀秀长大了,该找个好人家了.....”
一听这话,妹妹的脸红的像山霞,支支吾吾着。
“我.....我......”
“我才不要,我要陪着哥哥修仙!”
说完啊,她就像是夹着尾巴的兔子,埋着头一溜烟赶紧跑在他前面消失了没影。
可是啊.....
他却是苦涩了,这么多年的访仙早已让他们心神俱疲,哪里有什么德高望重救苦救难的人肯低头帮他们两个。
不能在这么耽误妹妹了.....
若是再不成,他便收起这不切实际的梦想,好好帮妹妹找一个好人家。
“大胆,何人敢闯武当山!”
“吾乃龟蛇二将,奉旨看守武当山。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他们来到武当山却被狠狠的拦在门外。
“让他们进来。”
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戴面具的人,他颤抖着手向他们招手:“过来。”
待到他们走上前那戴面具的人竟失声颤抖带着哭音抱紧了他们:“我等待了千年.......”
“才终于遇见你们。”
那一刻,他们并没有欣喜高兴,见过了仙人的阴暗,警惕的他们只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疯子,亦或者心怀鬼胎想对他们使坏。
怀着不安,带着谨慎他们小心翼翼留在了武当山。初来乍到,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只要稍有不对他们便立刻跑路。
不知为何,总归是他们多虑了。
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并不坏,反而对他们很好,给他们最保暖的衣服,最热乎的食物,无微不至照顾他们的同时还毫无保留将自己所有功法刻成了十三幅壁画让他们领悟修炼。
道法丹药书籍,更是一摞摞交给他们。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不管他们兄妹二人修炼上有什么不解,戴面具的男人总是云淡风轻一句话解释清楚。
只是,自始至终,那个戴面具的人不肯他们兄妹二人喊他一声师傅。
春风徐来。
武当山金顶之上气宇轩昂衣着干练的他打完一套拳法又觉得功力精进了许多,收工擦汗的同时他望着山脚下金灿灿的一片嘴角微微上扬。
他飞向山脚,摘了一朵最漂亮的萱草花,小心翼翼揣在身后回到金顶。
小小的金顶广场,他的妹妹总是偷懒,在岁月静好的阳光下搬来躺椅惬意中慵懒用书本盖着脸蛋打发着大好时光。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地……
将萱草花别在妹妹瀑布一般的发丝,那一刻张秀秀先是惊醒一怔。
但当拿开书本看到她哥哥后便放心下来随后撩过发丝将萱草花拿到手心中细细看,一边看一边笑起来:如果温柔有名字的话,那一定是哥哥的名字!
他涨红了脸像是被踩着了尾巴:“胡说,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
“哥哥。”
嗯?
妹妹一把环住他的手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带着不舍:
“我会一直陪在哥哥身边。”
“傻丫头……”
“还是早早找个人嫁了吧……”
“好啊,你敢嫌弃我!”
环住他臂膀的小手生气的揪住他的肉狠狠一拧。
哎哟……
他疼的跳开:
“这么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还说!”妹妹气急败坏跳起来朝他扑来。
“你抓不到我……..”
武当山的云朵就这么飘啊飘……
时光荏苒。
九月九日,白日飞升。
天地间彩云飘荡,仙人列鼓吟唱飞升:
“恭迎道友飞升。”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缓缓飘起,只是他望向旁边眼里满是不舍,他紧紧攥住妹妹的手:“一定要乖乖修炼,飞升来找哥哥!”
“哥哥.....秀秀一定会的。”
只是很快,他便大失所望。
他想在天庭大展拳脚,想以神通为天下人做善事。却被带去批斗,天帝高高在上俯瞰着他,众仙神带着蔑视嘲笑挖苦:
“若天下太平,谁来拜神求仙,若人人都能飞升,谁来当牛做马?”
“道陵兄,不治已病,治未病。这是愚蠢的....”
“你不让凡人吃尽苦头,尝尽恐惧无助,他们不会信任我们,我们又怎能享尽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