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夏夜是引星城一年中最为怡人的时刻,恰到好处的凉风吹散了修士们心中的阴霾,一部分适应能力比较强的已经坐在树下谈笑乘凉。
之所以强调是晴朗的天气,是因为引星城之上那一方穹顶为人们展现出的绝美星空之景。顾名思义,引星城名字便是源于此,因此上千年前人们就在此设立了天文台。弦月挂在东边的天幕上,澄黄的月光并没能掩盖住星河的璀璨,反而是为星空做了嫁衣,点缀出了截然不同的色调。
霍索恩把自己的躺椅搬了出来,靠在椅子上仰望着星空,默默地寻找着那几颗特别明亮的星辰。刚刚把窝挪到了霍索恩对面的蒂法妮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到了躺椅上摸鱼的霍索恩。
“你的事情干完了么,司铎——大人,还有闲心思发呆呢。”蒂法妮拉开了房门。
霍索恩似乎很不满意有人来打搅他的数星星时间,“你不去研究你的笔记,跑来打搅我干什么,蒂法妮——老师。还有,我的工作效率很高的,要处理的事基本都解决了。”
“你们是不是用不了神术了,或者说,效果变差了?”蒂法妮也搬了一把椅子出来,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哪个人违规和你说的,我去揍他一顿。”
“我自己发现的。”蒂法妮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背上,“空气中的魔力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这股味道和你们的女神大人一模一样。”
“是我们的女神大人……至少得在一个司铎面前保持最基本的尊重。”霍索恩转过头看着蒂法妮,“所以呢?”
“魔力浓度突然暴涨了这么多,我又感觉到了这股气息,那么只能说明女神把自己一半甚至所有力量释放了出来。”蒂法妮默念着咒语,没几秒过去,手上就冒起了几个小光球。
“如此温和而又易于控制的魔力,肯定是女神亲自完成的转化。至于原因,我也说不清楚,得靠你们这些聪明的大脑来想啦,我只想多学点魔法。”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帮我们,这座城市或许就会因此而被攻陷。我们不能指望入侵者的善意,特别是对于不属于自己控制的魔法师。”霍索恩遥望星空,“我没法不把你当成工具人。”
“所以我选择了帮你,我希望能有个一辈子让我平静研究魔法的地方,能让我一辈子去陪着……”蒂法妮沉默了。
“除非你的小伙伴主动搞事,不然我是不会去揪出他们的。”霍索恩坐起身,“当然,当事态无法控制的时候,我会去寻求他们的帮助。你要知道,引星城外藏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幽灵。”
“抓紧吧,我们的时间可能有点紧迫,蒂法妮老师。”霍索恩伸了一个懒腰,披上神官服,拿着椅子走进了房间。
蒂法妮也仰头开始望着星空,好像想从天上的星辰中占卜出未来。
……
一个戴着兜帽的平民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巡逻的护教军或者治安班,快速地闪身进了一个小巷。
巷子的尽头是一栋十分普通的民房,贴着窗户听的话还能听见门里细碎的讨论声。戴着兜帽的人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很快门就打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把人拉了进去。
门内放了一张长桌,桌旁已经座无虚席,没位置的人只能站着。
“来得有点不准时,凯利。”坐在长桌首端的年轻男子嘟囔了起来。
“对不起社长,我总得有个借口让我未婚妻放我出来。”凯利摘下兜帽,胡乱的理了理头发,随便找了个地方站着。
等他站定了之后,才发现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都有些凝重,长桌上的人也分成了两边,剑拔弩张。
“达斯特,我们好不容易才等到这种天赐的机遇,你却只想呆在被窝里做你的千秋大梦!”
“诺维雅,我说了,教会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首座的年轻男子有些不耐烦,但也只是小声反驳了一句。
诺维雅“啪”的一掌拍在长桌上,两侧的人心脏都同时跳了一下。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不会真以为教会还会像以前那样把我们当做无害的家猫或者兔子么。”
“我觉得教会需要我们,我们不能在这种时候与教会为敌,诺维雅。就算我们能拆掉他们的教堂,打倒所有的护教军,民众也只会把我们绑起来,然后吊在木柴上烧死!”坐在达斯特一旁的一个东方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对啊,没有我们的帮助,现在的教会根本拿不住莫兰家族!早上你们也听到了,他们根本用不了神术!”达斯特那一侧的人帮腔。
诺维雅却冷静不下来:“那我们还不如去帮莫兰家族去把这个狗屁教堂给烧了,跟谁合作不是合作!”
“诺维雅,那帮贵族根本不可信!至少教会里的人还有原则,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信他们。”达斯特驳斥道。
“好啊,到时候蒂法妮……还有里维他们要是掉了一根毛,我就把你这个朽木般的脑袋给揪下来,挂在广场的杆子上!”诺维雅看着身后的十几个人,“看什么看,跟我走啊!”
人群齐齐地一抖,好几个人向达斯特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凯利一脸懵逼,悄悄地往达斯特身边靠了一靠。
达斯特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诺维雅哼了一声,带着人离开了。屋子里的人哗啦啦走了将近一半。
“凯利,你知道莫里森去哪了吗?”达斯特看起来有些虚弱,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莫里森……他下午就不见了,好像被护教军带走了。”凯利慌慌张张地回答,用手抹了抹他那永远压不下去的头发。
“该死……我还不如也跟着诺维雅一起走呢。”达斯特捶了锤脑袋,有些懊恼地低下头。“天知道我们现在到底该做什么。”
小屋里剩下的人都在长桌上找个位置坐下了,结果凯利还是没地方坐,只得站在达斯特旁边。
“不如说,我们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刚才回驳诺维雅的中年人发言打破了沉默,“我们其实并不能确定教会现在对我们的态度。我打听了一下,郊外那边的兄弟说莫兰家族好像已经隐约知道了城里的情况。”
“也就是说,很快莫兰家族就会带着一千多号人打进城里来,把泰伦司铎给绑起来,对吗,连。”达斯特有气无力地问道。
连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老莫兰可能撑不了几天了,据说今天他二儿子在家里放了一把火,也得亏他没当场气死。只要老莫兰还活着,本尼迪克特,也就是他的大儿子,很有可能不会发起进攻。”
“也就是说现在全城人的命运都放在了那个快死了的风流老头身上?”长桌旁的凯利狠狠地揪着头发。
“不,我现在更怕的是诺维雅惹出什么乱子来。副社长的脾气太暴躁了,社长。”连封无奈地说了一句,“万一她把教会给惹恼了,我们就是两头不讨好,倒不如现在就去教堂投诚,做得彻底一点。”
“还是算了……我真怕教会把我们的脑袋给砍了。虽然他们以前没干过。”达斯特晃了晃脑袋,“你们想走的就先回去吧,今天不开研究课了。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连封摇了摇头,率先打开门离开,其他人也陆续起身。凯利看着达斯特有些难受的脸色,想安慰又有些说不出口,只好走向了房门,回头看了一眼达斯特,离开了房间。
……
艾琳从厨房中走出,用围裙擦了擦手,然后把围裙挂在了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小木篮,走向了钟楼。不久之前,费舍执事派人让她在这个点送点吃的到钟楼上,艾琳就进厨房给执事做了一份夜宵。
走上了钟楼回旋的楼梯,艾琳感觉有点黑,后悔没提一盏提灯出来。一阵莫名的冷风打来,艾琳打了个寒颤。
“执事大人?执事大人听得见吗?”艾琳感觉有点害怕,喊了两声,也没人答应。
走着走着,艾琳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仿佛以外还听见了点别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听到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艾琳感到了有些不对,加快步伐,沿着楼梯走到了顶部。
借着月光,她看见了三张扭曲的面庞,圆瞪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张开的嘴好像想诉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