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张强带着一丝希望盯着医生的脸,他多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通知家属了吗?”医生问道。
“已经去人通知了。”张强急忙回答。
“嗯。”医生沉吟了一下,“怕是来不及了,病人的情况非常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走。”
饶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张强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颤,回到病房里,他坐在石大勇的身边,不时的看手上的腕表,算计着胡晋松来回的时间,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张强心急如焚,“英子你怎么还不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四点钟,石大勇再次醒了过来,他眼前漆黑一片,“张大哥。”石大勇手向旁边摸索了一下,张强急忙抓住石大勇的手。
“张大哥,这么快就天……天就黑了呀!”
张强愕然的看看窗外,虽说已经是下午,但太阳依然明艳艳把病房照的一片光明,张强明白大勇这是看不见了,他心里一阵难受,抬手在石大勇脸前晃了晃。
石大勇无动于衷,声音微弱,“张大哥,你开……开灯。”
“哦,好。”张强抹了一把泪,冲着王明辉使了一个眼色 。
王明辉去拉墙上的开关,“大勇,灯泡可能闪了,没亮。”
“那算了。”石大勇冲着张强声音的方向歪歪头,“张大哥,我……不行了。”
“别胡说,咱好好养着,会好起来的。”
石大勇苦笑一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张……张大哥,你别骗……我了。”
此时,麻药的药力已尽数散去,整个胸腔疼如刀搅,石大勇每说一个字都痛苦万分,“我……我这辈子,对得起所……所有人,唯独亏欠了……欠了老婆孩子。”
石大勇眼角有泪珠滚落下来,“家里的兄弟我操心想着,我走了后,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英子困难的时候帮……帮她一把。”
“大勇,你别说了,英子和孩子我帮你照看着。”张强哽咽着说道。
石大勇紧了紧与张强相握的手,“张大哥……大哥,不……不能给你填麻烦,我孩子多,是大负担,只求你……求你在英子遇到事的时候给……给她出出主意就行。”
“大勇,咱兄弟间,你就别跟我外道了。”张强看着石大勇没有焦距的眼睛,向他保证着,“你放心,我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帮助英子。”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石大勇已是强弩之末,胸腔的疼痛致使他想**,想呼救,但碍于男人的面子他都生生忍着,这时候又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他终于忍不住了,“啊――”呼痛声终于冲出口。
张强感觉石大勇的手在自己手掌中猛的一沉,他抬头看时,赫然看见石大勇瞪大了双眼已经没有了生机。
“大勇!大勇!”张强猛的站起来去拍石大勇的脸,“快去喊大夫!”张强话音未落,王明辉已经跑了出去。
医生、护士都来了,对着石大勇开始紧急抢救,半响,吊瓶中的药水和血浆还是不再滴落,直接悬在针管中。
医生遗憾的摇摇头,用手磕下石大勇的眼帘,看看表,对着护士说道:“记下时间,患者于四点十二分死亡。”
“大勇――”即使亲眼见到,张强还是不愿意相信石大勇已经走了的事实,他捧着石大勇的脑袋,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大勇!你醒醒呀。”
“同志,节哀。”医生将张强往旁边拉了拉,护士走过来用白布将石大勇从头到脚蒙上。
张强终于软了腿,他倚着墙滑坐到地面上,双手抱着脑袋“呜呜”痛哭起来。
医生和护士都走了,只有张强还在那里痛哭,王明辉则站在一边默默垂泪。
“同志,你让一下。”有人过来拍拍张强的肩膀。
张强抬起头,泪眼中有两个人正在搬动石大勇的尸体。
“你们干什么?!”张强猛的站起身,不顾自己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把其中一个人扒拉到一边,“人已经死了,你们搬他干什么?他家属还没来呢。”
“同志。”来人很耐心,他们在医院里见惯了人的生死,也理解家属的感受,“人已经走了,不能躺在病房里,这是活人的地,我们过来把他送到太平间,等家属来了可以到那里去见。”
王英一整天心里都不舒服,老觉得惶惶的,干什么老走神,一直到了下午,崔云香来喊她去赶集。
今天是附近农村的集日,王英习惯下午去赶集,主要还是因为快散集的东西便宜,一样样的东西早上的价格要比下午的价格贵好多。
“英子,赶集去不?”崔云香站在院门口敲敲门。
家里年货备的差不多了,都是昨天大勇买回来的,只不过王英今天在家里怎么都坐不住,要不跟嫂子出去转转,也散散心,“去,嫂子你等我拿个篮子。”
石念听见了,颠着小短腿跑过来,抱着王英的腿不撒手,“妈妈,我也去。”
“去去。”王英弯腰把石念提溜起来抱在怀里,顺手捞了个竹篮,“走,嫂子。”
“念念,这大冷的天你在家跟奶奶玩呗,出去干什么?”崔云香刮了刮石念的胖腮帮子。
“去,就去。”石念不理崔云香,他把脑袋转到另一边,趴在王英的肩窝里。
自从有了这个儿子,王英娇惯的很,一般上哪儿都带着他,石念也养成了习惯,只要妈妈出门,他必跟着。
集市上的人已经不多,王英与崔云香走走看看,想买些便宜东西,前方是个杂货摊,上面摆着好些头花什么的,家里仨闺女,过年了总得扎上新头花,王英在摊子前停下脚步,将石念放下来用腿挡住,开始挑选头花。
“嫂子。”王英拿起一朵大红色的花端详片刻,又在自己头上比量一下,“这个颜色给仨闺女戴好看不?”
“好看!大过年的不得戴红色的吗,喜庆!”
“我也是这样想的。”王英拿着头花又在崔云香头上摆了摆,这才扭头问摊主,“这花多少钱。”
都要收摊了又来了生意,摊子挺高兴的,当即笑眯眯的回答:“收摊的生意,给你二毛钱一对。”
“啧啧啧。”王英把头花往摊子上一放,“老板不实诚啊,这个点了还卖二毛钱一对,不买了。”说完弯腰抱起来石念就要走。
老板本着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理念来的,所以价格就要高了点,可没想到来人连钱都不还就要走,她急忙喊住王英,“这个大姐,多少钱能要你出个价,咱要是要的价,还是还的价,你说个价我听听,够本我就卖给你。”
这还差不多,摊主的态度王英很满意,她把石念又挡在小腿中间,捡起刚才的头花跟摊主讲价,“一毛钱一对,我买三对。”
“不行不行。”摊主脑袋摇得像支拨浪鼓,“本都不够,你要真想要一毛五一对,三对四毛五分钱。”
“就一毛,多一分我也不要。”王英光顾跟摊主讲价,忽略了石念,石念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哪是王英两条腿能挡得住的,他顾顾涌涌,一会儿就从王英的禁锢中脱离出来,好在石念并没有走远,他就站在旁边一个卖干货的老农摊钱,一动不动的打量着老农。
王英讲了一会儿价,终于以自己心怡的价格将头花拿了下来,她喜滋滋的掏出三毛钱,挑了三对大红色的头花。
可以走了,王英弯腰去抱石念,她这一低头倒把她吓一跳,孩子呢?王英头“嗡”的一下,猛的想起来可可可是被人贩子偷走过的,王英急了,抬头就找儿子,“念念――”一句念念刚喊出口,王英就看见儿子吃着手指头正乖乖的站在旁边。
“你这个熊孩子可吓死我了。”王英嗔怪的念叨一句,正要去抱儿子,没想到石念却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动作。
只见小小的石念将手指头从嘴里拿出来,冲着老农的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噗通”一个头把老农逗笑了,他忙上前把石念扶起来,“你这个小孩真有意思,凭白无故的给我磕头干啥嘞?”
儿子这是怎么了?王英感觉匪夷所思,她蹲下身子,拉着儿子的小手问道:“跟妈妈说说,你给爷爷磕头干什么?”
石念没吭声,他已经被老农摊子上的干果吸引了目光,老农急忙抓了一把柿饼子往石念倒褂上的小兜兜里装,“爷爷不能白擎了你的头,这是爷爷给的压岁钱。”
如果王英在石念磕头的时候看一下时间,她就会发现,指针正好走在四点十二分。
胡晋松开的速度并不慢,奈何两地路程不近,胡晋松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路过家属院的时候他没有停车,这一路他想了,这个事不能直接去找王英,得先跟队里说一声。
“队长!”胡晋松直接把车停在了任秉锋的办公室门口,车还没停稳,他就喊了起来,“队长,石大勇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