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呢?”
冷月倚窗眺望着,自语着。
酸楚的感觉像大浪般冲击着她,她的眼睛朦胧了。
在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一个多月前,在小渔村,在海边望着她的那双潮湿的,像火一般烧灼的眼睛。
“去和李民谈判离婚吧,我想完完全全的拥有你!”
谁?什么人想拥有她?她又和什么人做了约定呢?
冷月跌坐在椅子里,她用力的去想,用力的去回忆,可她无法思想,无法回忆。
她的内心,早已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打开手机,继续翻看着,不知打了多少遍而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上面清晰标有远山名字的手机号。
一时间,她怀疑自己,以前她和他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而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远山这个人。
“可手机上远山的名字和号码又是谁呢?”她问自己:“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冷月不明白为什么要读出这几句话,是因为空荡荡的心灵?还是空荡荡的人生呢?
夜很静谧,只有冷雨敲窗;夜风很凉,穿梭低鸣。
或许,像她这样的感情动物根本就不适合这个世界,再或许,她根本就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
她叹息着,摇摇头。
眼睛里,是一片泪光。
她——不能被他人打倒,也不能被自己打倒!她不是失恋的小女生。勇敢坚强,自负固执,就是她的刺,保护她脆弱心灵的刺。
她会依然的,正常的生活……因为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常转动,这——不是世界末日!
正常生活吗?
是的!正常的早早起床,早早运动,出去工作,回来写作。
但她常常不吃不睡,怔着,沉思。又常常泪眼朦胧……常常做错事……常常打碎碗盘……常常会切到手或烫到手。
写作的时候,她也是撕了写,写了撕,她思路紊乱。
她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面。见他以后该如何面对?是装作若无其事,还是冷冰冰,或者干脆躲开他……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早早的来到风景区。
她走了许多地方,走过的,没走过的……她觉得自己像个梦游病患者一样,脚步茫然,内心茫然。
终于,她站住了。
她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到以前她和他拥吻过的地方,一股熟悉的味道对她扑面而来。
那棵大槐树依然郁郁葱葱的,只是深绿色的叶子比以前更绿了,更叫她吃惊和意外的是——靠着大树站着一个人,一个她熟悉的背影。所陌生的是,这背影的考究和整洁好像忽然不见了!裤子上,衣服后背上,好像是随便坐在哪儿,靠在哪儿起来后并未打扫而沾上的一些泥土和杂草。
他正在掏一块手帕,然后用手帕在擦着眼睛。
冷月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但她更不敢相信的是,他擦的是不是眼泪……因为她心目中的远山,是个铁铮铮的男人,怎么会独自流泪呢?
冷月紧走几步,站在他的背后。
她望着他……不敢移动,不敢说话,生怕惊醒了他,吓到他,他会消失不见。
但很快,她的眼睛便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想用上次的方法,抬头望天,把眼泪逼回眼眶,可没有用,因为新的泪珠还是会不断的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拭去面颊上的泪珠。
这声音似乎惊动了远山,他蓦然间转过身来,面对着泪流满面的冷月,他立刻就变成了雕像!
*
这些天的远山一直都吃住在医院里。
每天,他都在和医院的各路专家打着交道。除此之外,就是陪同夫人做一系列的治疗。
手术,化疗,打针,吃药……然后就是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点燃一支烟,让眼前堆满烟雾,再然后就是望着窗外,静静的想着他的心事。
他知道,他也“病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病症”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严重了。
他苦恼,他不安。
他的心,每天都像被许多小老鼠啃着一样,又像有一盆火在燃烧。
他想把什么东西都摔破,又想用力的撕破自己的胸膛。可是医院里人来人往,匆匆忙忙,没有人理会他的苦恼和不安。因为,去那里的人,人人都充满了苦恼和不安。就连小小年纪的威威和雯雯都知道姥姥病了,他们不可以再任性,不可以再胡闹,一时之间,好像都变成了忧郁的小大人。
作为一家之主的他,有着众多崇拜者的他,当着夫人、女儿女婿的面,当着从美国赶回来妹妹袁丽的面,怎么可能把这些“病症”都表现出来呢?他只能把他的“病症”隐藏起来,或变成烟雾吞到肚子里。
终于,他的夫人出院回家了,终于,他的妹妹也回美国了,终于,他可以不用每天都守在医院里了。
由于某种内心的渴望,他几乎不知不觉的来到风景区,来到他们以前拥吻过的地方。
看着眼前他熟悉的景物,他的眼眶潮湿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他没有资格再见他的冷月。但他的心,他的思想已经被她占满……她的眼泪,她的微笑,她的苍白,她的美丽。
他想念冷月,发疯一样的想念她。
他想放下自己的伪装,想刨开自己的心,想躺在她的怀里,让她抱着自己痛哭一场……他还想靠着她,让他诉说个痛快。
这一个多月,他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他的心里已经积了无数的话,无数的思念。
他靠坐在大树下,他流泪了。
一生不曾流过几次泪的他,哭了……但他不明白,如此强大的他,怎么会哭?
是年龄大了,感情变脆弱了吗?
还是事业受阻,仕途茫茫呢?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该走了……
他站起身,环顾一下四周,这地方,留有他和冷月在一起的痕迹。这痕迹,使他迷恋,叫他心痛,更叫他害怕。
他害怕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那么,他用什么来打发余下的岁月,用什么来安抚那颗阵痛的心呢?
坐了很久,站了很久,想了很久,直到有异样的声音传来,直到他吃惊的看到憔悴消瘦,那样子就像一阵风就能刮跑的冷月。
看着他思念的冷月,突然之间,就这样站在他的眼前,他也是不能相信,人生竟会有此等境遇。
难道是上天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