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的声音哽住了，半晌儿没有再开口。

冷月在他那一大段强烈的告白下有些撼动了，又在他那灼灼逼人的泪光下有些慌乱。

看来这世界上，没有不可饶恕的事儿，只是愿不愿意饶恕而已。

她悄眼看他，倾听着。

她的眼眶里，是那浸在水雾里的眼珠。

她的心里，对他的怨气也在渐渐的融化着。

看着他祈求饶恕的眼神，听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内疚，特别是想到小溪，冷月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不能回到从前，不能一辈子思想着对方，你理解吧！”

“可是……”

郭嘉的双眸牢牢的攫住了她的视线。

“自从你出现之后，我就明白了，我又完了！就像年轻时第一次见到你一样，我完了……”他叹息着摇头：“面对着你，我必须用最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不去招惹你……可是……”他垂下眼脸，声音越发的低沉。“如今，徘徊在你身边的我，确实是厚颜无耻！”他哑声的说：“但是我，现在下定决心，再次变的厚颜无耻！就算我是爱你的罪人，就算你现在不爱我，我还是想爱你……”

“我说郭嘉……”

冷月望着他，那雾蒙蒙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星星。

“爱——不是一个人做的事儿，而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事！”她正色的说：“真正相爱的人，是不会伤害对方的。如果伤害了，那就不是真爱！”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

“郭嘉你一心扑在我的身上，是不是觉得我被你抛弃后，没找个好地方一头撞死，反而像今天这样活的好好的，一定感到我从未将你放在心上，所以才这样一番纠缠呢？”

“你说呢？”

郭嘉再次盯紧了她，并强而有力的问她。

“那么我想问你，你真的忘了我？完全的忘了吗？”

“是呀，怨着你的同时忘记你，是我活着的方式！”冷月淡笑着说：“知道了那不是爱情，逐渐开始淡忘，开始一点一点的笑起来！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呢？”她的脸闪着光彩。“正在领会着。”她说。

“噢？”

郭嘉疑惑的双眸以近乎欣赏的态度打量着她，然后，他意味深长的笑了。

他慢慢的靠近她，然后，他把后视镜掰向她说：

“看看镜子里这个女人，充满了忧伤，形容憔悴，还有满脸的傻气。我现在必须问一句，你快乐吗？你幸福吗？”

“我快乐不快乐，或是幸福不幸福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冷月瞪了他一眼，一伸手，掰回了后视镜。“幸福也好，快乐也好，那都是我的事了！”

“有关系！”

郭嘉伸过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了。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要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来争取我那失去的幸福！”

“你没有了！”

冷月把手抽了回来。

“你早就没有了！”她说。

“是吗？”

郭嘉的眼神深深的，火焰烧灼般的盯着冷月。

“这是你的由衷之言吗？”他问：“甚至不考虑几分钟吗？”他重重的吸着气。“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没有自尊，没有自负，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一个……深深陷入情网的男人，我在求你……”

郭嘉眼眶潮湿，声音里，也带着难以抑制的激情与震颤。

“我知道我无权要求你回到我的身边，我在做困兽之斗！”他说：“我现在，只是求你说出你的心里话！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真的一点爱我，或者我爱的机会都没有吗？真的吗？真的吗？”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冷月坚定的声音，坚定的眼神都叫郭嘉一阵阵发冷。

“好吧！”

郭嘉忍耐着说，神情沮丧而消沉。

“哦，月儿！”他唤她：“早晚有一天，我会为了你而得相思病的……唉唉……”他摇着头，叹着气。

“少胡说吧。”

冷月笑了，然后说：

“不要留恋开走的车。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吧。我们不是在演戏，不需要背台词。”

“背台词？”

郭嘉问她。

“好吧，随你怎么说。”他一伸手从后座的兜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他很郑重的递到冷月的手里。

“是什么？情书吗？”她微笑着问。

“不不！”郭嘉摇了摇头：“是你以前的东西！”他说。

冷月惦着有些重量的文件袋，有点诧异，有点惊奇，有点错愕。

慢慢的，她抽出袋子里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小巧而精美的影集。她翻开封面，那淡蓝色的扉页上，有几行用美术体写出来的字。

本想不相思，

为怕相思苦，

几番几思量，

宁可相思苦！

她心中一跳，立刻想起郭嘉刚才唱的那首歌。想到自己对‘宁可’两个字提出过强烈的质疑。而这首小诗好像是很多年前写的，因为字体有些发黄。

她不语，抬眼看他。

他含泪带笑的看她，样子极不自然。

过了好一会儿，就只听他暗哑着声音说：“我用了二十几年的时间，终于体会到‘宁可’这两个字的深意了！当你失去了，又抛不开的时候，除了‘宁可’又能怎样呢？”

冷月垂下头，默默地翻开那张扉页，于是，她发现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

有一张照片，是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脑后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她站在彩色的光晕之中，光线有红有绿，衣服上也染上了光晕的颜色。

照片下面，还题着一首小诗。

宝髻美美挽就，

华彩淡淡妆成，

红烟绿雾罩轻盈，

飞絮游丝无定。

在往下翻，一页又一页，全是她的照片，有眼睛的特写，也有嘴唇的特写，还有睫毛半垂，双眸半掩，低头沉思的。而且，每张照片下面，都配着一首赞美她的小诗。

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她发现有两颗用叶子做的，相并的红心。

冷月有些愕然的抬起头，瞪着他说：“我不记得有这些照片！”

“当然！”

郭嘉轻笑一声，眼中流露出兴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