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德站立在午门前,半眯着眼听着吴大凯在那里说着谁家谁家又死了个小妾,说得那是一个痛心疾首。许德已经说过他很多次了,但是他还是会不自觉地说到这些方面上来,这就让许德很无奈,最后选择妥协,就当听不见他说话好了。
吴大凯本来在许德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就没了声,许德能听见吴大凯脚步回转的声音。同吴大凯一样,许多臣子都转过身看去,那金道中在众人伴随下缓缓走来的,正是已经离开是朝廷两个月的万可法,只不过他穿了一身全新的关顾,还是掩盖不住明显变得干瘦的身躯。
尽管稍微理会朝政的人都知道万可法被皇帝官复原职,但是现下忽然在午门面前见到万可法,还是一个个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激动起来。自诩为汉室忠臣的众人一个个上前向万可法行礼,好些眼中噙着泪水。
吴大凯见了,唏嘘不已,转过身来,对许德说,:“王爷,您看看,这群人假惺惺的样子,难道那万可法回来了他就能站直咯?这朝廷什么意思,还不是得看王爷您的。”
许德听了,道:“吴尚书慎言!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朝廷怎么决定,那可都是皇上的意思!”
吴大凯早知道许德会这样说。人皆道:大伪似真,大奸似忠。许德这日常里的待人接物,说话谈吐确实一点儿毛病也找不出来。
吴大凯刚刚闭嘴站定,却见那万可法径直往自己身边来了,虽然并不害怕,但是心中敲起鼓来:这万可法什么意思?
怎知,那万可法竟是直接从吴大凯身边经过,走到许德身边,面对着众人,向许德下拜行礼,道:“刑部尚书万可法,拜见王爷。”
许德身体强健,本能在万可法下拜前就将他扶起来,但是他却有意等万可法拜下后,再将他扶起来,口中却是忙不迭地说道::“万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王如何当得
起,快快请起!”
“若无王爷文治武功,我大汉怎能有今日之兴盛,这一切,都得感谢秦王殿下!”说罢,竟欲再次下拜。
许德这一次却是没有抖机灵,他斜着瞟了一眼,看见身边众人那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的惊恐表情,嘴角微微翘起,握住万可法的双臂使力,让万可法拜不下去,道:“万尚书拜我本就已经逾矩了,如何当得起再拜。小王受皇恩,所作无非是为大汉江山绵延,分内之事罢了。”
万可法许德二人像是事先对过戏的名角一般,在午门前唱了一曲忠臣的戏码,围观众人,无论许德麾下或是汉室之臣,都是不敢相信面前所见到的一切。刚刚才同万可法行过礼的一群忠臣们,泪珠尚且挂在脸上,嘴巴微张,看着二人,不知所措。
秦三玄见吴大凯也是这般模样,几步走到身边,对吴大凯说:“王爷差人把万可法捉回来的,明面上万可法算是投了王爷了。”
“这种消息,我如何不知道?”吴大凯一脸迷惑地看向秦三玄。
秦三玄向他抛出一个鄙夷的眼神:“谁的外号叫做大嘴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吴大凯听到此话,窘迫地笑笑,道:“那万可法跟着王爷?你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会信。”
“没人信,王爷自己都不信。”秦三玄毕竟比吴大凯这样一个莽夫经验多上不少,道:“朝中局势不稳,王爷害怕广南王回来插一脚,所以干脆把万可法捉回来挡着。”
“万可法这样回来还能和那群汉臣待在一起?你看看。”说着,吴大凯趁着昏暗的天色指了指几个不远处的臣子,他们脸上的泪珠还挂着,大多都已经是五六十的老臣了:“你觉得这哥几个会跟着万可法投奔咱们王爷来?”
“那就是万可法自己的事儿了,跟咱们没关系。”
吴大凯见秦三玄站直了身子,自然也是闭了嘴,心中却还是
不断吐槽这许德加万可法的荒诞搭配。
每日上朝的官员每日不过七八十人,此刻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尽管许德和万可法已经分属两列,但是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丝毫不见减弱的势头。吴大凯管不住嘴,几次想要和他们一起说说,不过看着秦三玄那脸色,他还是没有开口,这秦三玄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而万可法站在忠臣的队列里则是显得突兀,周围的人自动离他两步之远,他所在的地方以他为中心空出一个圈来。就在圈外,最近的地方,是万宗,他今日连他这伯父都没有招呼,而万宗身边的马道远也是黑这个脸,他们俩身后的朝臣们大多数都是这么个表情,不知道是对万可法的不满,还是因为又在脑中想象了一出许德拿着刀尖上门逼迫万可法归顺自己的戏码。
有一太监,从午门而出,万可法定睛一看,竟是自己认识的,就是那日上门宣诏的太监孙潜英。这阉货也看见了万可法,不动声色地冲万可法点点头,万可法也点点头回应他。
孙潜英待御林军将午门打开,朗声道:“百官上朝觐见。”闻声,官员的队伍缓缓从两侧的二门进入。
刘献和御衍二人为了躲开万可法身边的队伍,只能绕道,此刻,他二人只见到那缓缓进入午门的队伍,御衍赶紧加快脚步,转过头对刘献道:“快些快些。人都进了。”
刘献体力不好,此刻已经有些不支,一边勉强跟上御衍的脚步,一边道:“你这个……混蛋,不是……不是说能找到……路吗?”
御衍见众人都已经要经过午门,再顾不得什么仪态,一把抓住刘献的手臂,往前飞奔,他是自小习武,体力无穷,一边跑一边道:“改日请你和花酒,赶不上了。”
终于,二人追上了队伍的最后一点尾巴,他二人迈入宫门,下一瞬,御林军开始缓缓关上两侧的二门,原本叽叽喳喳的午门外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