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仪见饭桌上气氛忽然转变,将手中的鸡骨头放下,笑道:“当然,我的意思很明确,你们愿意跟我混吗?”
“混?”温博彦没有明白这个字的含义。
“就是今后就跟着我了。”
“郭总兵,您应当明白,我们的出身,我们都是跟着马总兵身后,慢慢爬上来的。”尚天银说道。
“英雄不问出处。只要好好做事,有我郭仪一口饭,就绝对有你们一口。如何?”郭仪吃着东西,嘴角泛着油光,说出这话有些滑稽。
“您能相信我们?”吕延开口。
“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郭仪将杯中的酒喝干了。
“那……”吕延正准备再说什么,温博彦却出声打断了他。
“郭总兵。”温博彦的眼睛在灯火中显得闪闪发亮,“若是我们跟随您,您能给我们什么。”
郭仪听了这个问题一下来了兴趣,手中握着空杯,反问道:“你们能给我什么?”
“我们能给你四方军的忠诚,以及整个北边儿的情报。我们给马大海的,一样不落的都能给你。”
“马大海是怎样承诺你们的。”
“只要他马大海还在大同城一天,我们的子孙也能进入四方军中锻炼,最后继承我们的位置。”
郭仪看着温博彦的眼睛,没想到这个老贼所图谋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世袭的军官之位,在大同城还是有些吸引力的,但是,他郭仪看不上,也完全愿意送出来。
“若只是这样我完全可以答应,只要我郭仪还在大同城一天,你们的子孙就能继承你们的位置,我答应了。”郭仪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温博彦提出的要求。
温博彦见郭仪答应得这般爽快,忽然有一丝后悔,总觉得四方军隐隐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为何还要向他郭仪认怂,去求那小小的参将之职。但是看着郭仪那因为饮酒有些红的脸庞,他又回忆起下午的比武。
温博彦终于狠下心来,离座,拜倒在地,道:“末将愿意追随郭总兵鞍前马后,以效犬马之劳。”另外二人见温博彦的动作,也是离席,学着拜下,口中所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郭仪将它们一个个扶起来,拿起酒壶替他们斟酒,道:“我信任你们,也希望你们信任我。”
“自当如此。”温博彦回答道。
既然双方把买卖做完了,酒席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郭总兵,眼见着北境战火已经点燃了,您觉得四方军这两万人,足够自保吗?”温博彦问道。
郭仪听了这个问题,有些凝重地摇摇头。他这些日子也在想这个问题,若是平常年岁,没有战火,这两万四方军保护大同城可是绰绰有余,黑狼军还能主动出击收拾骚扰边民的金国士兵。但是大战一开,这两万军队淹没在战场中,恐怕一个浪都打不起来。
“东大营还能
容纳多少兵马?”郭仪问道。
“至少七万。”在郭仪疑惑的眼神中,温博彦解释道:“东大营是最初御雍大将军北伐时修建的,最多的时候容纳了十二万兵马。虽然很多建筑现在都当做仓库在用,但是稍微修补,住人完全不成问题。”
“黑狼军呢,黑狼军的营地在哪里?”
说到黑狼军,温博彦却是闭了嘴,尚天银本来话就不多,只有吕延开口道:“黑狼军驻扎在大同城西边。他们新建的营地,少说也能容纳个两三万兵马。”
“若是两个营地全部装满兵马,大同城一镇,就能有十万兵马。”郭仪稍稍计算,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郭总兵,这账不能这么算。”温博彦见话题绕开了黑狼军,开口道:“十万兵马的粮草军械不是一个大同城背负得起的,而且像是火炮火枪这样烧钱的军队不可能扩充太快,训练新兵也至少需要一两年。就算总兵您排除万难,真的拉起了一只十万人的兵马,恐怕到时候你的对手不再会是金国,而是御虎子了。”温博彦改口快,昨日还在叫大将军,此刻却开始叫御虎子了。
桌上的菜渐渐凉了,而亭子烧着三个暖炉,温度却是不低,有下人将冷掉的菜端下去,换上刚刚做好的热菜。
“我今天从柴将军口中知道了一些小秘密,在座诸位应该是知道的。”
“您说。”温博彦说道。
“北地最大的军火粮草贩子是金利商行北燕行省的分舵。”
听到郭仪说出这个事儿,三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这在北境难道还算是秘密?
忽然,温博彦想到一个可能,一个荒诞无比的可能,道:”莫非总兵也想要依靠做些生意来补充军费?”
另外二人听了温博彦的话都吃惊不已。堂堂总兵,做些商贾之事,恐怕会被朝中人的唾沫给淹死。就算你郭仪背后站着许德这尊大佛,但是你毕竟不是许德啊,人不敢骂许德,还不敢骂你郭仪吗?
“我是有这个想法,当然,也是从东大营回城的时候临时想到的,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若是要做生意到能够贴补军费,郭总兵您这生意至少也得和金利商行平分北燕行省才行。”吕延道。
“有这个可能吗?”
“基本不可能。”温博彦稍加思索,道:“金利商行的根扎得太深,拔不起来,若是硬要挤兑它,恐怕我们自己也讨不了好。”
“但是,我们要是能和它合作呢,北境的收益,一人一半。”
“金利商行为什么把生意分一半给咱们。”温博彦一针见血。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郭仪抱着手往后仰,伸了伸背,道:“只要我们想明白,我们能用什么来交换,把金利商行的一半生意换过来,我们的军队就能拉起来。”
一桌四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吕延尚天银二人不习惯掺和这些弯弯扭扭,只
是装装样子,但是郭仪却一脸期待地看着温博彦。
半晌,温博彦的眉头越皱越厉害,他想到一种可能,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一种可能。但是他在想,郭仪此人,是否真的敢做这样的事。他抬起头,直视郭仪的双眼,只见郭仪也笑着看他。
“我想到一种可能。”温博彦道。
“我也只想到一种。”郭仪笑,他猜测这温博彦大概是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这,真的不好说啊。”温博彦脸上竟然也流露出笑容。
看着郭仪温博彦二人打哑谜一般说来说去,吕延干脆开口道:“到底是啥,你们也给我和尚伯父说说啊。”
温博彦看了吕延一眼,用手指在杯中蘸了一点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字,借着烛火,郭仪看清了,那个字,正是他心中想着的那个可能。
吕延侧过身来,只见那反光的酒液,构成了一个军字。尚天银看了这个字,眉毛皱了起来,一脸惶恐,看过周围无人,低声道:“这种事儿,谁来做都是都是杀头的!你们好胆!”
许德之所以评价金利商行是无形的国家,就是因为它始终没法掌握军事力量,所以它只能间接地去改变两国的局势,而永远没法拿出自己的军队来。若是郭仪帮助他们弄出一只军队,一只强大的军队来,他们完全愿意把这小小北燕行省的生意拿出一半来,送给郭仪也无妨。对于郭仪来说,这只军队是他练出来的,而且不用自己出钱。对于金利商行,这是一只属于它的军队,并且是在北境这样的关节之地。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真要这么做?”温博彦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内心隐约也有些激动,既然郭仪想要更多的兵马,就说明他的志向不在小小的大同城。只要郭仪变得更加强大,他们这几人终究也能接触到更大的富贵。
“先看看,若是有机会,我会直接展开这个计划。”
“金利商行北燕行省分舵设在燕主城。”尚天银提醒道。
“我会有机会进燕主城的,而且很快就会有。”郭仪将酒杯拿起,里面刚刚被吕延斟满了酒,他说道:“再敬大家一杯,今后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对于这个说法,三人明显很受用,纷纷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久,郭仪起身告辞,他临行前,还是让三人保密,这个计划,如今只有他们四人得知,若是泄露出去,死的也只会是他们四人。说完,就由温康带路,回总兵府了。
而温博彦三人坐在亭中,久久不去。
温博彦看着两人,道:“怎么说?”
尚天银还没说话,吕延却是站起身来,道:“大不了就是一条命,赌一把,值得。”
尚天银听了,看向温博彦,道:”既然大易和藏锋都送出去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温博彦听了二人的话,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