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康传出来的消息像是一颗水雷,炸碎了南湖水师安详的年月,波澜汹涌,久久不歇。南湖水师提督
楚逸海本来等着告老回乡养老了,却没想到在自己任期的最后半年内,出了这样一件祸事。
楚逸海站在自己的房中,来回踱步,身旁的桌上,放着那封带血的残信和断剑。
史晋在桌边跪着,不敢起身,方才,楚逸海已经叫人去请师爷了,想必不久就会到。
史晋刚刚这么想着,外边就有下人道:“罗师爷到了!”
一个矮小的中年人从门外匆匆进了,头上的汗垂落着,衣裳也不整齐。他本在家中欣赏歌舞,忽然出来这等大事,传令兵没说完,他就换了一身衣裳匆匆赶来。
“楚大人。”罗淮跪着向楚逸海行礼。
“哎呀,师爷,再别拘束什么礼节。”楚逸海虽然年迈,但是毕竟武将出声,身形高大,走上前去,一把将罗淮提到桌前,道:“快,看看,这剑和信,是真是假。”
“大人稍等。”罗淮从怀中掏出一副花镜,架在低矮的鼻梁上,拿起残剑看了看,又将残剑放下,将那信封上的锡封,在手中捏了捏。罗淮做完这一切,随即看向楚逸海,道:“此剑虽然残缺,但是入手依旧沉重非凡,光是看就能看出其材质的不同,而信件上的锡封的确是王府所用的翠玉锡。大人,这两件物什恐怕都是真的!”
“啊!?”楚逸海多希望这是一场乌龙,这样的祸事偏偏出在了自己手上,他着急地走了两步,看向罗淮,道:“师爷,你快想想,我该怎么办。”
“大人不必惊慌,此事非同小可,并且在大人的地界上被扒了出来,但是毕竟不在此地发生,那士兵可还活着?”
史晋听到这话,直起身来,道:“送信的人已经死了,刚刚有人来报过,军医试了试他的血,是中毒死的。”
“中了毒还能跑出这么远送信?”罗淮发现其中猫腻。
“那士兵是被带毒的箭射伤的,他将整个左臂砍去了,所以能撑到这里。”楚逸海说完,下颌海龙王般的白须几乎竖起,道:“师爷,你快说说,我该怎么办!”
罗淮稍加思索,抬起头道:“若是一切都是真的,既然成冉煊将军都会惨遭毒手,那么对方的势力一定惊人,指不定我南湖水师就隐藏着什么暗线。”
“那该如何是好。”
“这两件东西留在我南湖水师不安全,我们得立马把它们送出去!”罗师爷说的斩钉截铁:“一刻也不能多留。”
“往哪儿送?往天京还是紫竹。”楚逸海赶忙问道。
“紫竹城太远,既然来时都能设伏,指不定回去的路也已经被锁死了,大人,我建议您,派出两支舰队,一只往北,一只往南。”
“这……”
“这是最稳妥的,只有如此,才能让人迷惑。当然,信和剑都送到天天京城里去,只要这信在天京城出现,这个事儿,就算和我们脱手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这人手调度……”
“请大人启用亲信,别再想着什么隐藏实力了。”
楚逸海的眼神一闪,心痛不已,几乎是咬着牙道:”你去,吩咐下去,将蛟龙营即刻北上天京,银龙营即刻南下紫竹,若有人问起来,就说,就说……“
“就说大人重病。”
“就这么说,”说着,楚逸海解下腰间的龙形挂件,扔给罗淮,道:“去吧
,我就在房中守着。”
罗淮接过龙形挂件,拱手,出去了。
史晋此刻依旧在桌旁跪着,不敢发出丝毫声音,他明白在,这种等级的事,让自己知道了,本就已是杀身之祸。
“认出那是啥了吗?”楚逸海坐回椅子上。
史晋点点头,道:“龙符。”
“你会说出去吗?”楚逸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史晋闻言,赶紧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口中却是道:“大人,您留小的一条命吧!小的上有老下有下!”
看着史晋那涕泗横流的模样,楚逸海皱了皱眉,道:“本来这些事儿图个干净,那是一定不能外露的,但是我父亲的诞辰在即,我不想动刀兵。今日亥时,我会在南湖渡口准备一艘船,那些个见到事情发生的百姓和你的手下,统统上船走吧,终点是鲁东省,这辈子你就待在那边儿再别回来。”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楚逸海回过头看了看,从桌旁的屏风上摘下一扇画来,扔给史晋,道:“带着它走,够你吃半辈子了。”
“谢谢大人,大人厚恩,小的没齿难忘。”
“快回去收拾东西!还在这里磨蹭。”
史晋将那副画卷起来,塞进衣裳里,转身出门,这提督府隐藏在山水间,他这样一个低级士兵出现此地无疑让人怀疑,但是毕竟有人带路,很快,他就从后门溜走了。
楚逸海将残剑和信拿在手中,正准备找个什么东西装一装,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大氅前些日子被下人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披过。
他将大氅撕了一个口,将断剑和残信塞了进去,将大氅披在肩上。随后坐回椅子里,等待着罗淮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