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方圆,守着一线生机。
李腾龙盘腿坐着,两眼微闭,周身翻腾着淡淡红雾,丽莎守在旁边,满脸紧张,玄道子则研究着这方空间。
片刻,李腾龙喉咙微动,睁眼吐出一口暗红色血块,脸庞仍然有些苍白。
“好点了吗?”
甫一睁眼就迎上一双关切的眸子,李腾龙露出温暖笑意:“放心,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丽莎喃喃自语,眼角不禁又是一红。
“哎……我这不好好的吗,哭啥呢。”
“你还有脸说!”丽莎眼角带泪,脸庞上却露出怒意:“几次了?”
那边玄道子已经凑了过来,丽莎也就住了嘴。
“嗯……血气还有点凝滞,只要将药力化开,自然无碍。”
李腾龙感受着几乎完好的身体,正自奇怪,闻言不禁道:“道长……你给我的是什么药?”
由不得他不吃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当时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
一路豁命,本就强弩之末,胸前急剧恶化的伤势他怎么能不清楚?在那种险恶环境下,拼命尚有一线生机,不拼就只能坐以待毙,所以,他动用了不能随便动用的力量,自从老师传给他银枪并且掌控银枪中蕴藏着的力量后,他就从来没像刚才用得那么彻底,毫不夸张的说,在他彻底释放出那股力量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基本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有得必有失,按老师的说法那种力量是源自于人类灵魂深层次的无序力量,带来的负作用非常大。它完全不依脉络运行,不依精神所控,当精神无法抵御冲击的时候就会经由各个联结点释放到外部的身躯,从而引发类似于走火入魔的现象,轻则神识沉寂,身体瘫痪,变成植物人,重则神魂崩毁,神仙无救。
那最后一枪之时,他已经感觉到那股力量席卷而出,按理说绝无幸免之理,怎么这会居然没有半点事,甚至于刚才调息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身体内部充斥着勃勃生机,只要自己休养个数天,甚至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玄道子就是一阵肉痛,脸庞抽动了两下,没好气地道:“八百年老参丸,当年我师父坐化后留给我的三件至宝之一,算你小子走运!”
说到这,玄道子脸上露出惊疑之色:“有句话我一直想说,现在索性就问了吧,你刚才用的那到底是什么力量?我从未见过这等层次的力量。”
李腾龙苦笑一声,语气仍有些虚弱:“说来话长,我想,有些事道长你肯定不想听到,只能这么说,这是老师给我的保命之法。”
玄道子想了想,释然地点点头,随即严肃地道:“这种力量有点诡异,能不用则不用,也亏得你最后那一招把那种力量倾泄得一干二净,否则,就算拿着拿参丸当豆吃你也必死无疑。”
虽然李腾龙一向觉得玄道子这人比较重命,而且还有些怕死,与他师父简直就是两个人,他有些看不起他,但此时还是很认真地道:“谢了!”
他自然知道八百年参丸代表着什么,那基本就是千金难买的东西,不论自己之前多看不起他,至少,这份救命之恩却是确实地欠下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虚的了,还能走吧?能走就赶紧的,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玄道子研究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形成这三丈方圆直线空间的最大可能
。
一开始他以为这三丈空间是大阵特意形成的一线生机,也就是生门,但静下心来一想,浑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种地方布下的阵,绝对不可能留有生门。就算有,也不可能在杀阵之内。
他随便一说,恢复理智的丽莎立时就想明白了。
“我们遇到战车,没理由凌云他们遇不到,这三丈空间只能是凌云弄出来的,眼下战车浪潮还未尽,挡住我们的同时,也挡住了他,否则这条生路也不可能出现,所以,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凌云他们的位置,要想追上他们,眼下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丽莎分析完,有些担忧地看着李腾龙:“腾龙,你还能走吗?”
“一旦这些战车结束,鬼知道这里还会有啥要命的东西!不能走也要走!”玄道子一把扣住李腾龙的手臂。
李腾龙一愣:“做什么?”
玄道子眼一翻:“你现在能跑?”
李腾龙估量一下身体状况,没有逞能。
“为防万一,这段路我背着你,你赶紧的把剩余药力化开,能恢复多少就恢复多少。”
---------
石马战车仿佛无穷无尽,天空俯瞰而下仿佛无数红蚁沿着固定的轨迹往前方奔去。
凌云站在原地,空洞的眼眸无视眼前飞越而过的战车,落在前方未知处。云兮静静地倚在一座破损的战车车轮旁,星眸时不时飘向凌云,偶尔就浮起一丝迷茫。
嗯?震动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
云兮微微皱眉,转身跃上战车堆成的石山眯眼远眺。
但见血浪尽头绵延处,战车浪潮尾部搅动血浪翻卷往这边直袭而来。来势极快,一转眼,挟带着强劲风压与声波一掠而过,眼前一空,轰鸣声渐远,战车浪潮尾端淹没在层层血雾之中,一时间心头居然涌起极为不适的感觉。
血气似烟似雾,消失在其中的石俑并没有出现,仿佛随着战车浪潮一并消失一般。云兮敏锐地感觉到这一片安静之下隐伏着可怕的湍流。
太安静了!看来大阵还有变化!
如果石俑是第一阶段,战车是第二阶段,那么,第三阶段莫非是弩俑?
战国时期的弩,蹶张弩最远射程近九百米,就算擎张都能达到百米往上的射程,一旦集团齐射,那简直就是近代弱化版步枪,若是那些石俑手中兵器换成弩又会如何?
云兮心头发憷。
蓦然,马蹄声自远方隐隐传来,相比于之前的战车浪潮,几乎弱不可闻,但却带着莫名的韵律。
云兮循声看去,但见血雾翻腾中,远方足有十二条血线极速冲来,恍如十二杆尖锐长矛在血雾中刺出十二道醒目轨迹。
战将?
根本容不得云兮多做思索,看似遥远的距离对于这些血线的速度而言却是极为短暂。
沉闷的马蹄声,数量不多,踏在同样的节奏之下,却仿佛疾风骤雨的鼓点一般,十二匹战马挟着令人惊惧的气势直袭而来,区区十二匹马却带出无边无际战车浪潮无法比拟的气势。
“尔等鼠辈!速来受死!”
极为诡异的声线带出了金戈铁马血战十方的惨烈气势,十二匹马转眼变阵,排成一个小小的锥形,锥尖摄人气势生生辟开弥散四方的血雾,仿佛泰山压顶一般扑至眼前。
竟然能出声?活人?
云兮一个愣神,只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再回神,场景丕变。
嘶杀声响天彻地,鼓点仿佛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激荡人心,无数下级军官带着血气怒吼出来的命令交织一起。
“列阵迎敌!”
“列阵!”
“列阵!”
……
随着响彻天地的怒吼声,云兮眼神迷茫,化为长戈方阵中的普通一员,木然地随着身着铜甲的士兵们列成一队长阵。
仿佛一只活动筋骨的远古巨兽,无边无际的大军随着鼓点迅速转变,跑动的脚步声带起沉闷轰响,尘烟弥天,排出一个个方阵,而这些数之不尽的方阵又结合成为一个大阵。大阵正对的前方,摄人心魄,无数战车轰鸣,遮天蔽日地压来,战车未至,地面已是极度颤抖。
“放!”
数万弓弩崩响,无数弩箭冲天而起仿佛一片乌云越过无数方阵覆向冲来的战车浪潮。
“尔等鼠辈!速来受死!”
一声爆吼压倒所有声响,战车浪潮前端,十二匹战马排成锥形,仿佛一座巨山压至。
云兮身躯陡然一震,迷茫的双眼微微一动,脸庞上露出极为恐惧的神情。
十二匹马已然压到眼前,避无可避,一切仿佛变成慢镜头,锥形尖端十二员战将,铜矛划出惊艳的弧度崩开直指前方的铜戈轰然撞入,无数士兵被战马冲力撞得腾空而起,十二匹马摧枯拉朽,生生撞进铜戈方阵中央,无数撞飞的士兵身体根本无法让巨大的冲击力停顿下来。一声战马嘶声,已然撞至云兮身前,紧随其后,无数战车轰然压至。
这是幻觉!都是幻觉!
心下虽然一直在提醒自己,但是那股狂猛的风压,以及马上战将所带来的无可抵御的磅礴气势却是让她心底直接沉入绝望的深渊。
就在这个瞬间,一道淡紫光芒穿空而至,云兮只感觉一股力量扯着自己极速远离,眼前世界仿佛一面被击为粉碎的玻璃,露出原来模样。
云兮踉跄着步子跌在凌云身后不远处,尚未从幻觉中清醒过来,陡然,一阵恐怖的波动横扫而至,十二骑冲过石山,居高临下直扑凌云,十二杆铜矛仿佛出海蛟龙一般,势不可挡。
一声震耳欲聋的震响,几乎让人错觉整个天地都颤抖了一下。
凌云空洞着眼眸,双手合什,紧夹着一杆铜矛,数杆铜矛顶在凌云身躯上,无可抵御的冲力将凌云身躯生生压得往后直退,鞋子在地面上磨出刺耳的声音,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散而出。
怎么回事?为什么大阵会攻击凌云?为什么那三丈范围对这十二骑完全没有效果?
云兮只感觉眼前一黯,锐风临体,想也不想,手在地上一撑一退,在空中斜划过一道弧形轨迹,手在腰间一摸,诤然轻吟,一柄淡红细剑在空中闪出数道寒芒。
“叮叮……”
接连四响,寒芒砍在刺来的四根铜矛上,云兮借力再退,身形仿佛风中柳絮。
她退得快,战马更快。
尖啸破空,铜戈只是微微一顿,四根铜戈如附骨之蛆紧随而至,威势之大,劲风扫得青丝飘舞不休。
云兮眸子微凝,深处一抹淡红一闪即逝,身躯在空中一扭,生生划出一个Z形痕迹,极为巧妙的闪过四根铜戈。
甫落地,足尖微蹴,剑出落英点点,当中一抹倩影径直闪入四骑战马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