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边能看到招待所门口,凌云看着李立秋与云兮在门外简单地聊了几句,李立秋先行离去,而后,云兮转头看了眼自己这边,依稀看见她对自己微微点头,笑了笑,随之离开。
“接下来,我们要前往九丘图所示的第一个位置,为此,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我们先离开一会。”
这是云兮离去前说的话,对此,凌云习以为常。
毕竟,很多事自己根本帮不上忙,最关键的是,自己原来的脸太过显目,一旦露面,很容易就被龙组和源所的人发现,此时自己还易着容。
目送着那道倩影飘然转过街角,凌云忍不住想起刚才云兮与自已交谈的那些话。
一个我一定能做到的要求,却不到我去做的时机?
她指的到底是什么?
坦白说,随着接触越久,他越看不清云兮这个女人。
她身上好像无时无刻都蒙着一层阴影,当你觉得看清她时,实际上,那只是她想让你看见的而已。
唯一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绝对不会说无关的废话,也不会做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平日里看书看到诸如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之类的词时,他总是想象不出其形容的人是何等风采,现在,他能体会到了。
从云兮身上,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智商被彻底碾压的感觉。
同时,却也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思绪。
不知何时,自己已习惯了她在身边,当她离去时,总觉得怅然若失,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尽管这种感觉自打从候生墓中那该死的甬道脱身而出后就淡去不少,实际上,凌云自己非常清楚。
那感觉并不是淡了,而是自己下意识不想受她影响,强行将之掩藏起来罢了。然而,这东西就好像是一坛女儿红,不会因为埋藏得久了,就彻底消失,反而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馥郁。
就如此时,看着她消失之后心里头没来由就有些发堵。
我这算是……犯了相思病么?
凌云不确定。
因为从小到大,他还没谈过一场恋爱,并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不过,凌云可以确定一点。
自己对她肯定有好感。
细细一想,云兮身段高挑,气质出众,偏偏长得还祸国殃民,再加上那足以碾压绝大多数人的智商,若是没有半分好感,那凌云自己肯定得怀疑一下自己的性取向了。
可惜的是,就算是相思,怕也是单相思。
凌云苦笑着摇了摇头,放弃了脑子里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云兮就好像天穹之上翱翔的凤凰,而自己,不过是一只灰不溜秋的麻雀。
尽管云兮之前意有所指地说过,自己要比自己所以为的重要得多,甚至还把我提到了一本小说的主角程度。
不过……凌云心里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一路行来,除了拖后腿外,似乎没有其它的任何作用。
所以说,这一切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听云兮说来,好像没我就不成事一般?
想着候生墓中所见所闻,乃至于最后出现的那幅九丘图。就算他再愚钝,也能感觉到以某个秘密为中心张开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面聚集着无数人,而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普通角色。
不说那个能和那头大到可怕的怪蛇相抗衡的李腾龙,就那光头壮汉已经是那伙人中比较弱的了,他一只手就能按死我!
我就一个粗浅地学了点皮毛功夫的小子,能成什么事?
正当凌云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就是凌天河的儿子,凌云?”
声音低沉,每一字每句都仿佛金铁交鸣,又带着点磁性,很好听,让人很容易就想到一张正气凛然的国字脸。
然而,这声音很陌生!
凌云脊背上瞬间就渗出一层细汗。
门是锁着的,房间里没别人,唯一可能就是从窗户进来的,正常人肯定不会爬窗户,而且一开口就是找我,目标很明确……而会找我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冲着我来的。
脑中思绪电转,凌云头都没回,脚在地上一蹴,凌空扑向窗口。
逃!
在这瞬间,他只有这个念头。
孰料,他的动作快,来人更快,这边才刚刚扑出,胳膊一紧,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将他生生扯了回来。
“不用紧张,我……”
低沉嗓音还未说完,迎接他的就是当脸一拳,与此同时,下身也感觉到一股飒然阴风。
来者手一松,顺手将凌云扔到了沙发上。
凌云反应却一点都不慢,身体在沙发上一弹,矮着身形扑向来人。
然而,他的身手对普通人而言确实不差,不幸的是自打跟着云兮之后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遇到的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男人一把捏住凌云右拳,沉声喝道:“给我冷静点!老子没有恶意!”
这次,他手上用了点力,凌云脸色一变,只感觉右拳仿佛被一只铁钳子扣着,骨疼欲裂,心下发狠。对于右手不管不顾,左掌直接搓成手刀,一记刁钻阴狠的藏刺,直指来人咽喉。
来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左手出手如电砍在凌云的脖子上,随着凌云软倒,他沉声道:“丽莎,我们直接走?”
来人赫然正是李腾龙与丽莎,只不过,此时的两人极为狼狈,身上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到处沾染着干涸的泥灰,脸上也是灰一块白一块。
原来,候生墓受火鸟临死爆发的波动影响,直接坍塌,候生墓下方连着一个地下湖,李腾龙一行三人坠湖后,顺着地下河道摸索出口,耗费了近三天的时间才算是逃出生天,循着李立秋故意留下来的某些线索,马不停蹄地赶来昆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走吧,以那个女人的手段,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的。”
丽莎虽然如此说着,却还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房间,随后对着李腾龙摇了摇头,后者也不多话,拎起昏迷过去的凌云跃出窗口。
他们并不知道,招待所后门一栋小楼楼顶,李立秋正默默地看着他们。
“真相……”
良久,他喃喃地说了两个字,眸子中露出一丝疑惑。
刚才他没有说,实际上,来自韩终的那份强大意念一直都在影响着他,以至于如今的李立秋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李立秋还是韩终。
按理说,这份坚韧得难以置信的意念是不可能出现那怕半点怀疑的,然而,韩终的意念深处,却始终存着一丝疑惑。
昔年,他替王东奔西跑的无数岁月里,一个不
可遏止的念头止不住涌上脑海。
他经常思考,到底是什么引发的那种灾难?
随着接触秘密日深,了解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这个疑问就越来越深。
按着遗迹中所述,实际上,在那个伟大国度彻底毁灭之前,这个世界前后已经历过三次同样的大灾,每一次,都将人类的一切推倒重建,但是,他那些年去过的所有地方,都只找到一场大灾的遗迹,根本没有找到前三次灾难留下的任何证据。
一开始,他觉得是年岁太久,久到所有一切已被自然抹平消逝。
直到他与王成为至交好友之后,他才明白一件事。
如果一个身份特殊的人想彻底掩藏一件事的真相,实际上并不算难,以王为例。
焚书坑儒,断绝史前文明传承,改史,一连串的手段之后,当韩终魂飞魄散,王也身入阵眼之后,他所做的一切都已被彻底掩埋,以至于长达千余年的时间里,没有为任何人所查觉。
自己自遗迹所知的一切,同样也是某种记载手段,可以理解为史前文明留下来的史。
史,终究是人为所书,当知道真相的人已消失殆尽后,史,就是真相。
而那所谓的真相后面,掩藏的种种,都将消逝无踪。
后来,韩终在以身铸阵眼之前,他想解决心头疑惑,又去了一趟那处远古遗迹,当他向那个飘渺女声提出这个问题时,他一直记得,那道声音沉默了足有一息时间,然后,缓缓地告诉他。
你要相信,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有些事,现在你看不见,很多年后,你会亲眼见证那一切,当那一刻来时,我相信,你将会回来,以我们战友的身份回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当时,韩终对这句话并没有深思。
如今……
很多年后,我会亲眼见证这一切?
岂不是说的现在?
难不成?在千余年前,那个神秘女声就已经看到了未来?
而最让他不解的就是那句话。
我相信你将会回来,以我们战友的身份回来。
换而言之,自己……或者说是韩终,他和那神秘女人不仅认识,而且交情还很深!
然而,寻遍记忆,李立秋从前后两辈子中,也没有找到过一个拥有相似声音的女人。
韩终的一辈子很简单,简单到令人发指。母亲过世后,他离家云游天下,遇到墨子,然后前往西昆仑,出来后剩下的时间里都为了完成那个大愿东奔西走,从没有停下半分。
李立秋的一辈子也很简单。少时家破人亡,半辈子为韩终意念所影响,当好不容易将之融为一体后,已是五十有三,然后受到韩终意念影响,剩下的时间里完全都在思考着如何彻底补完大阵。
真相……我会看着真相到底是什么。
而你……
不知为何,在想起战友这两字时,李立秋总会感觉到一股源自血脉深处一种久违的热血隐隐澎湃。
而他,两辈子沉淀,两辈子坚韧,早已没有少年热血。
正是这,让他决定,就按着云兮那丫头的计划走下去。
他想看看,那能让自己热血的东西……或者说人……到底是什么!
那么……计划开始吧。
心下想着,李立秋周身绽出淡淡清光,消然消失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