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在地上跪着,朱寿站在他身前。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人四目交接,不发一言。
文华殿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弱不可闻。
大臣们不是第一次逼宫。每次逼宫,太子的反应都很强烈。犹记得几年前春节前夕,反对简化字的官员们在奉天门长跪不起。结果太子不松口,官员们在奉天门住了一个月。
众人真为老首辅捏一把冷汗。
康海、孙清、李廷相等新官心口狂跳。马文升、屠滽等老臣也是焦虑不安。
太子神色莫名。
只要太子动一下,官员们的心跟着跳一下。
脾气暴躁者如太祖,能听得进马皇后的劝。诸人惟愿太子厚爱未来的太子妃,能看在李阁老的面子上大事化小。
“杨行人!”朱寿高吼一声,“去广播站播报,本宫因为违反国法,在午门当着百姓的面仗责一百。从此之后,大明依法治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要玩,就玩大的!
他这几年不是白干的。手头有银子,有粮食,有人。皇帝最招致百姓不满的,无非是浪费民脂民膏。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国库不让他倒贴就不错了。反正赚钱的法子多了去。
可是官员,就不一样了。《大明律》谁制定的?最讨厌贪官污吏的朱元璋!朱元璋爱民如子,《大明律》对官员、权贵的约束最大。
依法治国,who怕who!
“殿下,不可!”马文升瞬间想明白,立刻想阻拦。
谷大用挡在朱寿身边,迅速护送朱寿前往午门。
杨慎愣在文华殿门口。他的官职低,和其他有实权的小官一样,等候在殿门外。
“你不去,本宫连你都罚!”朱寿恶狠狠地威胁他。
杨慎打了个寒颤,被卫士驾到广播站。
朱寿快步疾走,边走边吩咐谷大用,“等一下你亲自行刑。打的轻点,本宫可不想登基大典的时候,疼得坐不上龙椅。”
谷大用哽咽地说:“小爷何苦自戮!小爷聪慧,一定能想出很多借口回刘健。”
“为了大明,仗打一百算什么!”朱寿大义凌然。
仗责里头有很多猫腻。原来历史中,刘瑾用区区几十廷杖打死了二十多位大臣。能打死人,当然也能让受刑者只受皮外伤。
他大爷的!这个罪,他会百倍从官员身上报复回来。
紫禁城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太子在府军前卫的护送下前往午门受刑。官员们哭着喊着不让太子去。挡路者被卫士们粗暴推开,最后不得不调用锦衣卫拦住官员。
文华殿离午门不远。身在乾清宫的弘治帝收到消息时,朱寿已经赶到了午门。
“太……太子将在午……午门自罚,杖责……一百。从……从今之后,依法治国,皇子与庶民同罪。”杨慎艰难地播完这段话。
京师大街小巷响起的广播内容吓坏所有人。因为万寿节暨新皇登基大典举行,能凑出时间敢到京师的人都来了。大明太子凶名在外,周围国家的使臣也赶了来。加上有从玉龙栈迎来的龙骨,来看龙骨的人极多。
京师可算是汇集天下大部分有权势之人。
人们向午门蜂拥而至。五城兵马司全员出动,堤防出现意外。
“怎么回事?”
“太子为何要自罚?”
“出什么事了?”
“官员们都死了?怎么没人出来解释!”
“依照《大明律》,多少官员得倒霉啊。”
朱寿褪去外袍,躺在长凳上。
“内衣不脱了。脱光了让大小娘子瞧到,本宫可要亏死的。”朱寿赶紧吩咐。
官员们怕廷杖,最怕的是脱裤子打这一条。当庭广众脱光衣服,爱脸面的人当场就能羞死。
原本朱寿也不怕光屁股,在后世这点不算什么大事。可他万万没想到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午门挤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头,好像整个京师的人都来了。
“哎,这流量堪比后世的某浪啊。”朱寿嘀咕。
谷大用正在做准备,低下头问,“小爷您刚说什么?”
朱寿翻翻白眼:“你每打一次,让府军前卫念一次‘依法治国’。要让依法治国的理念深入每位百姓的心中。”
朱元璋为了给百姓普法,亲自制定明《大诰》。用白话文写律法,以官民犯罪为案例,树立百姓守法意识。朝廷刊印,每户一本。犯法的家中有《大诰》罪轻一级,没有《大诰》罪重一级。弄得洪武朝百姓人人诵读。
不过朱元璋死后,《大诰》便没用了。这就是人治和法治的区别。
朱寿纠着眉头想,在封建王朝讲法治,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哎呦喂!”屁股一疼,朱寿喊出了声。
谷大用吓得停手:“小的下手重了?”
朱寿龇牙咧嘴地骂道:“江彬,大声喊!”
“依法治国!”江彬拿着扩音喇叭嘶声裂肺地高喊。
府军前卫卫士跟着一起喊。喊声把围观群众吓了一大跳。
刘健愣愣地瘫倒在地:“完了。”
“刘公,您说太子脾气执拗,您也好不到哪去。您在太子手上撞了多少次南墙?何曾见过太子放软身段?”李东阳头疼欲裂,“此次不但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等怕是下半辈子都无法安身了。”
戴珊、马文升、陈寿等上了年纪的,在年轻官员的搀扶下人服用保心丸。这次事情不会善了了。
“太子殿下也太绝了!”成国公瞠目结舌。他绝了给南京亲朋故旧脱死罪的想法。太子连自个儿都打了,会放过别人?!
打板子真疼。朱寿咬着衣服不让自己叫出来。围观人太多,谷大用不能做的太假。二十大板下去,朱寿已经感觉不到屁股存在。
“你就不能轻点!”朱寿磨着牙抱怨。
“让老奴来吧。”戴义无奈地声音响起,“皇爷说,这次真要给小爷一个教训。”
戴义抢过谷大用手里的板子。‘啪’,板子结结实实落下。
“嗷嗷~”朱寿疼出猪叫声。
“戴公公,您老真打啊!”朱寿硬气不起来。
戴义没好气地说:“连小爷都有错,皇爷的罪岂不更大?皇爷说,子代父罪,多加二十板。”
朱寿差点哭出来:“谷大用,还不把你身上的塑料币塞给戴公公!公公,我跟您学了一手好书法,这是学生孝敬您的。”
戴义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