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智高很快占领了数州:皇佑四年五月癸丑,侬军占领横州,知州、殿中丞张仲回和监押、东头供奉官王日用弃城而走。五月丙辰,侬军进占贵州,知州、秘书丞李琚不战而逃。
五月庚申,侬智高率军入龚州,知州、殿中丞张序弃城而遁。次日,侬军进攻藤州,知州、太子中舍李植逃之夭夭。侬军轻易地占领梧州,知州、秘书丞江镃没有抵抗,弃城而逃生。五月癸亥,侬军进据端州,知州丁宝臣惊魂落魄,不顾州城,仓皇逃命。
由于广南一带,很久没发生战事,军队如同虚设。侬智高率军四出,得以连陷横、贵、藤、梧、康、端、龚、封八州,守将相继逃跑。只知封州曹觐和康州赵师旦,率军出战,结果阵亡。
皇佑四年五月丙寅,侬智高率军攻到广州城,当即把广州围困了起来。六月甲申,广、端州都巡检高士尧在广州市船亭同侬智高进行了一次大战,结果被侬智高打败。由于广州知州魏瓘,鼓励兵民,登城死守。英州知州苏缄和转运使王罕,又率部去去增援,广州城才得以保全。
侬智高久攻广州不下,给了宋朝集中兵力南下的时间。赵祯接得警报,命令余靖为广西安抚使,杨畋为广南安抚使,同时调广东钤辖陈曙发兵西征。这时秦州知州孙淝入朝,赵祯询问他秦州的事情,孙淝奏道:“秦州的事情不用劳烦圣上,岭南的事情却是可忧。臣看贼势正盛,官军虽已去讨伐,却没有听说有将材前去,恐怕未必能报捷。”赵祯听完,只是默然不语。
侬智高听说朝廷援军将到,面对着日益紧张的形势,他只好解除了长达五十余日的广州之围。侬军退出广州,遇上苏缄在四十里长的路上布设槎木、巨石为碍,被迫绕道由沙头渡江,北上清远县,向连州、贺州进军。侬智高攻打贺州不下,在这里转战了一个多月。九月庚申,侬军西攻昭州,知州柳应辰弃城逃走,钤辖张忠出战败亡。侬智高夺下昭州,这是他离开广州后,首次攻下一座州城。
在侬智高率军进攻英州时,在那里守备的杨畋因怕被围攻,竟采用坚壁清野的办法,弃地烧粮。侬军于是绕过该城,继续向北进军韶州。这时宋军早有防备,侬智高吸取了围困广州的教训,不再屯兵城下,转战湟州,直指桂中、桂北。那里的守军溃不成军,闻风披靡。广西贺州很快被他攻破,侬军在那里还击毙了两个著名宋将,广南东路钤辖张忠及广南东西路钤辖蒋偕两员大将。
赵祯接到败报, 于是任命孙淝为湖南、江西按抚使。孙淝请求到了骑兵七百人,即日出发。他还传檄给湖南、江西各州县,说道:“大军将到,各地要修缮营垒,多被战具,不得延误!”侬智高本来想,乘胜越过五岭向北进攻。听了这篇檄文后,侬智高于是不敢北侵。等孙淝到了鼎州,朝廷加他为广南安抚使,召回杨畋。
侬智高却在此时上书,请求担任邕桂节度使。赵祯打算同意
他的请求,参政梁适说道:“侬智高猖獗已甚,如果再姑息了事,岭南将不会再归朝廷所有了。”赵祯说道:“杨畋无功,也没有看到余靖等人上奏报捷,如何是好?”他的话音未落,有一人出班上奏道:“臣愿意奉旨南讨,生擒贼首,献给皇上。”
赵祯一看,却是枢密副使狄青,于是大喜道:“卿愿意南征,自然最好。不知你要用多少人马?”狄青说道:“臣是当兵的出身,除了在战场杀敌,没有什么可以报效国家。希望能带着数百个蕃落骑兵,再加上一万禁兵,去将叛贼的头砍下送回京城。”赵祯说道:“卿既然想去,事不宜迟,朕就命卿宣抚荆湖。卿去整顿行装,指日出发好了。”狄青拜谢而退。
宋朝的制度是重文轻武,文臣授于节钺,已经成为习惯。此次单独任命武将,免不得议论纷纷。谏官韩绛竟上奏说道:“狄青一介武夫,不应专任。”赵祯想任命内都知任守忠为副使。知谏院李兑又上奏说道:“宦官不应掌兵。”赵祯疑惑不定,难以决断。
赵祯于是召首相庞籍询问,庞籍答道:“狄青起自行伍, 他的智谋足以平定贼人。如果用文臣来辅佐他,会造成号令不统一, 还不如不派遣。”赵祯于是
任命狄青为征南节度使,统领二十万大军,从京都日夜兼程南下镇压侬智高。宋军的先锋,就是赫赫有名的杨家将传人杨文广。
赵祯又在垂拱殿摆设酒宴,为狄青践行,并且诏令岭南诸军,一概接受宣抚使狄青的节制。正在此时,余靖从军中上奏,交趾请求出兵帮助朝廷讨伐侬智高。余靖说他们可信,便在邕州、钦州准备了万人的粮草等待他们。赵祯于是下诏用三万缗钱赏赐给交趾国做军费,并许诺平定叛乱后再有厚赏。
狄青此时已经出了京城,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急忙上奏道:“交趾国声称将派步兵五万、骑兵一千赶来支援,不是真的。而且借蛮夷来消灭内寇,对我无利。凭一个侬智高就能横行、蹂躏两广,朝廷无力讨伐。如果向蛮夷借兵,那蛮夷贪得无厌,不仁不义。他们会由此轻视中国,因而挑衅,祸害将是侬智高的十倍。请不要交趾助兵,免得留下后患!”
赵祯同意了狄青的意见,让狄青发檄文给余靖,命令他不得和交趾联合。在此之前,蒋偕、张忠都因轻敌而战败阵亡,官军声威大衰。狄青命令各将不得妄自与叛军接战,要听从他的统一指挥。广西钤辖陈曙趁狄青还没有到,擅自率步兵八千去攻打侬智高的军队,结果溃败于昆仑关,殿直袁用等人都逃跑了。
狄青到了宾州之后,会集孙淝、余靖各军,设好营寨,立下木栅,驻扎士卒。孙淝、余靖等人禀告了陈曙溃败的情况,狄青勃然大怒道:“号令不一,是部队失败的原因。明日一早,请诸位到来,严明军律,方可破贼。”早晨狄青集合各将领到堂上,逮捕了陈曙,并召来袁用等三十人,依战败逃跑罪,推出军门斩首。孙沔、余靖相视惊愕
,而众将领吓得两腿颤栗。
次日天一亮,狄青就命各军齐集,大小将校,全部来到堂上,依次列座。狄青看见陈曙在座,便起身向他施礼,陈曙急忙起身回礼。狄青问他道:“日前你去攻打昆仑关,有多少兵马?”陈曙无法隐瞒,只得如实回答,有步兵八千名,将校三十二人。
狄青令陈曙,把这些将校一一召了进来。然后狄青当即升堂高坐,命令卫士入帐,站立在两旁。狄青召陈曙到案前,厉声叱责道:“皇上授我特权,来讨贼酋,我已在途中传谕给诸将;不得擅自出战,钤辖往日什么违背我的号令,以致遭受败绩?按法当斩!”便喝令卫士,将陈曙拿下。
狄青又传来袁用等三十二人,对他们说道:“违令的罪状,出自陈曙。但是你们既然随他出战,就应该努力杀贼。为什么遇贼就走,不斩你们,不足以申军法。”也令卫士把他们一一捆绑,押到辕门,全部斩首。
不一会,血淋淋的三十多颗首级,由卫士带到堂上,回令交差。孙淝和余靖等脸色大变,剩下的诸将相率双腿颤抖,不敢仰视。狄青命人把首级悬挂在旗竿上示众。过了一日,才下令掩埋。从此以后,军纪严明,部队面貌焕然一新。
此时,按原计划,侬智高是要在向湘荆进军。然后,他打算以主动的地位与宋朝廷议和。但是侬智高清醒地认识到,他们是根本无法与宋朝抗衡的。因此在占领全州后,侬智高和黄师宓等人进行密议后,毅然作出回师邕州的重要决定。
正在此时,狄青的先头部队到了,先锋杨文广率兵在桂州附近与侬军正面相遇,战斗十分激烈。结果宋军受创,杨文广被困得脱。重据邕州后,智高清醒地认识到:与宋廷已无妥协余地,但当前自身力量不足,准备返回广源,聚合三十六洞土酋,巩固好后方,然后再兴师北上。他在邕州时,曾题下一联:帝业未成人已老;王封申锡国同休。以此表达了他的感叹,说明了他的部属和大南国休戚与共的关系。
西陷宾州之后,侬智高于十月甲申再度进入他称帝建国的邕州。为利用其他蛮人的力量,侬智高亲自写信给实力强大、地理条件优越的结洞酋长黄守陵,提出了若能战胜宋军,就可以“长驱以取荆湖、 江南”的战略计划,以授邕州地换取黄守陵的支持。
黄守陵对此十分赞赏,于是运送糯米相助侬智高。后来因为桂州知州余靖,派邕州人石鉴前往游说,黄守陵这才渐渐疏远侬智高。余靖还招来邕州各洞侬、黄诸姓酋长,授予他们官职,让他们不和侬智高联合。溪洞联系断绝,宋朝又兴师动众,侬智高越来越被动。
狄青斩杀了陈曙等人之后,筛选精锐部队南下,同孙沔、余靖所部合并,官军、土丁共三万一千多人。接着,狄青采用疑兵之计,按兵不动,下令调集十天军粮,声称军队休整待命。侬智高据侦察兵报告,信以为真,于是懈怠无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