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兀欲就来到待贤馆接受蕃、汉官员的拜贺。他笑着对张砺等人说道:“燕王如果真的在这里行这种礼仪,我就将用铁甲骑兵包围此地,诸位也就难免遭殃了。”
几天以后,兀欲集中蕃、汉大臣到恒州府衙,宣读辽主的遗诏。遗诏大略道:“康王是大圣皇帝的嫡长孙、人皇王的长子,是太后所钟爱之子,众望所归,可以在中京即皇帝位。”于是刘知远为先帝举哀,穿起丧服。然后换上吉服接见群臣,不再举行丧礼,歌声乐声在署内响个不停。兀欲接着遣人,去报知述律太后。
述律太后怒道:“我儿平定晋国,夺取中原,有大功业,他的儿子留在我身边,应该嗣立。人皇王叛我归唐,兀欲为人皇王之子,怎得僭立!”当下传谕兀欲,令他取消成议,兀欲哪里肯从。他听说述律太后要发兵声讨自己,便恨恨道:“我不逼人,人且逼我,岂可可坐视?“于是命亲将麻答守恒州,把晋臣的文武吏卒,一概留下。
兀欲亲自率部兵北行,选选了宫女、宦官、乐工数百人一起随行。有军士数十名,押着一乘囚车,内坐一个燕王赵延寿。
赵延寿被兀欲囚禁、带回辽京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河东。河东军将认为赵延寿的儿子赵匡赞此时担任河中节度使,正好乘势劝他归降。刘知远当即按计而行,派出使者来到河中招抚。不久有传言,说赵延寿已死。
郭威再次献策道:“赵匡赞是辽国任命的,现在还留在河中,我们应派遣使者前往吊唁祭祀,从而起用他,并调换镇所赵匡赞他已无家无国可归,一定会感恩戴德听从陛下的诏命。”刘知远点头同意。正值邺都留守、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杜重威、天平节度使兼侍中李守贞都奉上表章前来归顺。
杜重威并请求调到其他藩镇,归德节度使兼中书令高行周前来朝觐。很快刘知远调杜重威为归德节度使,命高行周代替他;命李守贞为护国节度使,加官兼中书令;调护国节度使赵匡赞为晋昌节度使。其实当时赵延寿还活着,过了二年,受尽折磨,病死狱中。
刘知远于是召集将佐,商议进取之策,诸将齐声说道:“我们想要夺取河南,就要先平定河北。为今之计,不若从井陉出兵,先攻取镇、魏二州。占领二镇,河北就很容易平定,河南自然拱手称臣。”刘知远沉吟道:“此议不免绕路太远,我的意思是从潞州进军。”
郭威却说道:“辽主耶律德光虽然死了,可是辽国党羽部众还很强盛,各自占据坚固的城池。如果我们出兵河北,士兵缺少,道路迂回,南边又没有接应救援。如果这些胡虏联合攻击我军,那么我军前进则受阻击,后退则受拦截,运粮道路也会断绝,这是条危险的道路。潞州的山路艰险难走,沿路粮少民穷,没有供给,也不能走。近来,陕、晋二镇相继向我们投诚归附。如果我们
从这里进军,可以万无一失。不出二十天,洛阳、大梁就可平定。”
郭威话音刚落,刘知远便点头说道:“爱卿所说极是。”苏逢吉等人说道:“史弘肇的大军已驻札在上党,胡虏们相继逃跑,不如从天井出兵,奔赴孟津最为便捷。”司天官也上奏道:“太岁星在午的方位,不利于南行。应该从晋、绛二州进军到达陕州。”刘知远听从了这种意见。
刘知远于是下定决心,准备在天福十二年五月十二日,自太原启程南下。同时告谕各道,一面部署内政。刘知远封皇弟刘崇为太原尹,从弟刘信为侍卫指挥使。皇子承训、承祐、承勳,及皇侄承赟为将军,杨邠为枢密使,郭威为枢密副使,王章为三司使,苏逢吉、苏禹珪为同平章事。凡是首先归附的藩镇大将,如赵晖、王守恩、武行德等,皆实授节度使。
转瞬之间,已经到了出发的期限,刘知远即命太原尹刘崇留守北都,赵州刺史李存为副留守,河东幕僚真定人李骧为少尹,牙将蔚进为马步指挥使辅助他们。十二日,刘知远在太原起兵,从阴地关开往晋、绛二州,令史弘肇率部先行。
史弘肇进攻泽州,泽州刺史翟令奇死守城池。史弘肇连攻数日,没能攻克城池。刘知远得到消息,认为是因为史弘肇兵力太少的缘故,想撤兵返回。苏逢吉说道:“现在陕、晋、河阳都已归顺我朝,崔廷勋、耿崇美早晚要逃跑。如果此时召回史弘肇,河南就会人心动摇,胡虏气焰会再度嚣张起来。”
刘知远一时难以决定,就派人将此事告诉史弘肇,史弘肇说道:“军队已到达此地,就像势如破竹,只能前进而不能后退。”与苏逢吉等人的建议相吻合,刘知远于是听从了他们的意见。
史弘肇部将李万超,表示愿意去招降翟令奇,得到了史弘肇的允许。李万超骑马直达泽州城下,仰头高叫翟令奇道:“现在辽兵北逃,天下无主。太原刘公,兴义师,定中原,所向风靡。不服之人,全部被诛。你为何不早早自作打算!”
翟令奇有些迟疑,犹豫不决。李万超又说道:“公本来是汉人,为什么要替胡虏守节?何况城池一旦被攻破,到时候玉石不分。你甘为虏而死,难道百姓们也愿为虏而死吗?”翟令奇被他提醒,于是声称愿降,开门迎纳。史弘肇闻报,也驰入泽州。出榜安民后,留下李万超权知州事,自己返回潞州镇守。
正在此时,辽国将崔廷勋、耿崇美、奚王拽刺联兵逼近河阳城。张遇率领几千人马前去救援,在南阪和辽军展开激战,落败而死。武行德从河阳城中出来助战,也被打败,退回城中闭门自守,同时派遣使者向史弘肇求援。
拽刺想要攻城,崔廷勋说道:“现在我军主力已向北撤退,就算得到这座城池,又有什么用!杀死一个人,我还觉得可惜,更何况毁灭一个城呢!”他们听
说史弘肇已取得泽州,于是放弃了河阳,退守怀州。史弘肇率众南下,刚刚进入孟州境内,就听说了崔廷勋等人率领众军向北逃走。辽军路过卫州,大肆抢掠而离去。至此,辽国在河南的军队相继逃往北方,史弘肇领兵和武行德会合之后,分兵攻占河南各地。
史弘肇字化元,郑州人。他父亲叫史潘,是一个农夫。小时候,史弘肇就不喜欢下地干活,只知道游来荡去,耍弄拳棒。他能日行二百里,赶得上奔马。由于他只练武不务农,被人视为不务正业。但史弘肇就喜欢这些,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在后梁末年,史弘肇从军了。由于他武艺超群,被选入了禁军。
石敬瑭称帝,他被提拔为亲兵队里一名小军官。刘知远被调到太原驻守,将他要到自己的麾下,把他提升都将,兼任雷州刺史。到这时,史弘肇总算 出人头地,有了一些地位。刘知远刚刚称帝,代州 王晖反叛, 投降了辽国,史弘肇奉命征讨,一鼓作气拿下代州,当上了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当时驻守上党的王守恩请求归降,辽国命耿崇美领兵越过太行山,想直取上党。刘知远让史弘肇前去迎敌,支援王守恩。还没等交战,史弘肇刚到潞州,辽兵退走。史弘肇一路进兵,攻击辽国迫降地区,泽州、河阳等地将领也纷纷献城投降。
史弘肇虽然少言寡语,但治军相当严厉。凡是他手下的将士,不管是谁,只要违犯军纪,绝不宽恕姑息。他手下有一个 指挥使,由于不肯听从史弘肇的调遣,被史弘肇当场乱棍打死,将士们见状都吓得腿直发抖,所以他的部队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因此军士用命,百姓归心。刘知远能够从容南下,兵不血刃,都是因为有史弘肇为先驱开路,抚定人民,所以才如此容易。
再说杜重威自从投靠辽国、背叛中原之后,心里常常疑惧。等到调任归德节度使的制令下达,他又拒不接受他派自己的儿子杜弘到辽国处作人质,以换取联络员的援兵。当时,赵延寿有二千名幽州亲兵驻扎在恒州,由指挥使张泽 ,派他们来帮助固守魏州。辽国派大将领杨衮,率契丹一千五百人和幽州兵马前往。闰七月十八日,后汉高祖诏令削去杜重威的官职爵位,派高行周为招讨使,镇宁节度使慕容彦超为副招讨使,出兵讨伐杜重威。
当时正是兵荒马乱之后,国家、百姓都已经资财空乏,太原来的兵和后晋的兵合在一起,顿时兵员增加了几倍。王章取消不急之务,省去无益的化费来供给军队,费用开支才能足够。
辽将麻答为人贪婪、奸诈、残忍,民间有的珍奇宝物、美丽妇女,他都要夺取到手。他捕捉村民,诬陷为强盗,剥皮、挖眼、砍手,用火活活烧死。他想用这些酷刑来威吓百姓。他常把那些刑具随身携带,居室周围悬挂有人的肝、胆、手、脚,而他在里面饮食起居,从容谈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