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此时正率军北回,刚到达虎北口的时候,接到了晋军进攻的消息。耶律德光顿时大怒,于是又率军南下,麾下共约八万人马。晋军的探马探知,急忙报告给杜威。杜威心中非常畏惧,不敢应战,急忙下令拔营而退,一直退到泰州。辽军紧追不舍,晋军又退到阳城。
耶律德光趁机跟进,不让辽军休息,紧紧追赶。晋军已经退无可退,不得不上前迎战厮杀。刚好遇到了辽兵的前锋,晋军立刻当头拦截,一阵猛攻,辽兵没有防备,被打得大败。晋军向北追赶了十余里,辽兵逃过白沟,才得以脱身。
晋军大胜之后,继续结成阵列,向南行进。突然遭遇了辽兵的四面合围,后晋诸军血战一番,总算突围而出,退到白团卫村。这一天,晋军只走了十余里,人马都已饥乏疲惫。于是依险列阵,前后左右,排着鹿角,当做临时的营寨。
辽兵很快赶到,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聚集在一起,把晋军包围了好几层。辽军又派出奇兵绕到寨后,断绝了晋军粮道。当天夜里,东北风大起,刮破房屋,摧折树木。晋军的士兵在营中挖掘水井取水,刚一出水,水井往往崩崩塌。士兵们只好取带水的泥,用布帛拧绞出水饮用。这样一来,终究不能解渴,免不得人马都很干渴,非常疲惫。
到了天亮的时候,风刮得更厉害。耶律德光坐在从奚地取材做成的大车中,下令道:“晋军只有这点人马,今日必须把他们全部擒获,然后向南直取大梁!”即命令精锐的铁鹞军一齐下马,拔除鹿角、柴障,冲入晋军营寨,执短兵器袭击晋军。后面的辽军又顺风纵火扬尘,以助其声势。
到了这个时候,晋军军士非常愤怒,对杜威十分不满,都大声高叫道:“都招讨使为什么不立即出兵,难道想让我们在这里白白等死吗?”诸将也纷纷请求出战,杜威却迟疑不决,缓缓说道:“等待风势稍微转缓,再看可不可以出战。”
马步都监李守贞知道这人胆小如鼠,非常怕死,心中对他非常鄙视,于是说道:“敌兵人多,我们人少。在风沙之中,敌人看不清我们有多少人,我们只有奋力作战,才可能取胜。这个风正好帮了我们的忙;如果等到风停,我们就剩不下几个了。”
李守贞说到这里,当即高声叫道:“诸军齐发,向贼兵进击!”又对杜威说道:“令公您善长防守,我李守贞率中路军与敌人决一死战!”杜威一听大喜,也不管李守贞话里是否带刺,当即一口答应。
这时,马军左厢都排陈使张彦泽也召集诸将共同商量是否要出战,诸将都说道:辽军现在得到的是顺风,我们应该等到风往回吹时,再同他交战。”马军右厢副排陈使药元福却说道:“现在军中饥渴已到极点,如果等到风回,我们这些人可能都已经成了俘虏。敌人认为我们不能逆风出战,我们就应该出其不意抓紧攻击,这是用兵的诡诈之道。”
马步军都排阵使符彦卿,也挺身而出说道:“我们与其束手就擒,宁可拚生报国!”于是与张彦泽、药元福一起,拔关出战。皇甫遇也麾兵跃出,纵横驰骋,锐不可当。辽兵猝不及防,倒退了数百步。此时风越吹越大,天色也更加昏暗,如同黑夜,几乎不能分辨南北。
符彦卿在阵中和李守贞相遇,问道:“我们是带着队伍往来游弋?还是一直向前,直到打胜为止?”李守贞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能够调转马头!应该长驱直进,取得胜利才能罢休。”符彦卿深以为然,当即召集众军,率领一万多骑兵横冲辽兵的军阵。顿时杀声震动天地,辽兵大败而走,势如山倒。
李守贞命令步兵把鹿角拔去,出阵战斗,步兵和骑兵同时进击,把辽兵向北驱赶了二十余里。辽军的铁鹞军下马之后,仓皇之间来不及再上马,把战马和铠甲、兵仗丢弃得遍地都是。辽军逃到阳城的东南水上,这才稍稍稳定下来,重新整军成列。
杜威得知晋军获胜,也挥军而出,追赶辽军到了阳城。他远远看见辽兵正在布阵,下令道:“贼兵已经破胆,不能再让他布成阵列!”于是派出精锐骑兵追击他们,契丹兵都渡水逃去。耶律德光乘坐奚车奔逃了十余里,眼见追兵紧急,心中大急。刚好有部下捉获了一匹骆驼,耶律德光骑上骆驼,狼狈逃走。
晋军诸将请求急速追赶他们,杜威却说道:“遇上敌人幸而没有死掉,还想进一步索求衣囊吗?”李守贞说道:“两天以来,人和马都渴极了。现在喝上了水,都饱足而且身子加重,难以追赶,不如全军队回师为好。”于是晋军退守定州。接着又从定州引军返回,石重贵也返回汴梁。杜威归镇之后,上表请求入朝,石重贵却不肯答应。
原来杜威镇守恒州,已经很长时间。他性情贪婪残酷,又依仗自己是皇室贵戚,常常不守法纪。他时常用边境设防的名义,搜刮百姓和官吏的金钱布帛,以充实自己的私人腰包。富有人家有了珍贵的东西或者出色的美女、好马,他全都掠夺过来。或者诬加罪名把人杀了,没收别人的家产。
但是他又非常畏缩、怯懦,每当有几十个辽军骑兵入境,杜威就关上城门,登临高台。又或者有几个辽国骑兵驱赶着俘掠的千百个汉人,从城下经过时,杜威只是睁大眼睛、伸长颈项看着,不敢出城阻劫夺回。因此,辽军在这里无所忌惮。他所辖的城池常常被辽兵所屠掠,杜威竟然不敢出一兵一卒去救援。于是千里之间,尸骨暴露在荒野, 像草莽一样,村落人家几乎没有了。
杜威看到自己所管辖的部属残破败弊,自己又被众人怨恨,加上畏惧辽军的强盛,连续上表请求入朝为官,石重贵没有答应。于是杜威不等石重贵批准,突然放下军务,擅自入朝。朝廷众臣听说后,都很震惊。
桑维翰对石重贵上言道:“杜威顽固地违抗朝廷的命令,擅自离开边镇。平
时他往往依恃自己是勋爵旧臣,藐视皇命。等边疆战场一起,他不曾有过守土御敌的表示。乘此时他弃镇来朝,应该罢免废除了他的职位,免得以后发生祸患。”石重贵默然不语,反而很不高兴。
桑维翰又说道:“陛下不忍心废除他,应该授给他近京的小镇,不要委任他去辖领雄藩大镇。”石重贵却说道:“杜威是朕的至密亲戚,一定不会有二心。只是宋国长公主想和朕相见而已,先生不要对他产生疑惑!”桑维翰从此不敢再议论国事,以脚有病辞谢去位,石重贵又极力慰留。
不久,杜威来到都城,果然带着妻子一起。他的妻子是石重贵的妹子,已进封为宋国长公主。杜威向朝廷献上部曲步兵和骑兵,共计四千人及配备用的铠甲兵仗。接着献粟十万斛,刍草二十万束,说这些东西都在自己镇守的本镇。石重贵把他所献的骑兵隶属于扈圣军,步兵隶属于护国军。
接着,杜威又请求把这些兵马作为自己的军队,而他们的粮秣供给都由朝廷担负。杜威让妻子宋国长公主向皇帝请求,让他担任天雄节度使。石重贵看在妹子的面子上,居然立即答应,任命杜威为邺都留守,以邺都为天雄军,令兼充节度使。
石重贵另调马全节镇守成德军。杜威欣然辞行,带着妻子一同赴任。马全节调任不久,得病而死。石重贵又任命定州节度使王周去接替,用前易州刺史安审充当定州留后。
辽国连年入侵,中原疲于奔命,边民受尽苦难。辽国的人和牲畜也死了许多,民众对这种状况也很厌恶和。述律太后对耶律德光说道:“让汉人来当胡人皇帝行不行?”耶律德光回答道:“自然不行!”太后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去当汉人的皇帝?”耶律德光答道:“姓石的辜负了我们对于他们的恩义,不能容忍。”
述律太后说道:“你现在虽然取得了汉地,却不能居留。万一有了差失,后悔也来不及!”又对下属众人说到:“汉儿哪曾得到过睡一晌好觉!自古只听说汉来和蕃,没有听说过蕃和汉。汉儿如果能回心转意,我们又何必吝惜与他和好!”
这个消息传到汴梁,桑维翰隐忍不住,屡次劝石重贵请和辽国,以缓解国家的祸患。石重贵于是派开封军将张晖为供奉官,让他奉表称臣去辽国,用谦卑的语言去谢罪。耶律德光却说道:“让景延广、桑维翰亲自前来,还要割让镇州、定州两道给我国,就可以谈和。”后晋朝廷大臣觉得辽国要求太过分,非常愤慨,认为辽国没有和意,便停止了讲和的行动。后来耶律德光入主大梁时,对李崧等说道:“如果当时晋国使者再来我国,那南北就不会发生战争了。”
石重贵对此也不满,于是不再遣使。他又想到辽兵两度入侵,都被击退,认为辽国也不过如此,并不可怕。于是他毫无担忧,乐得安享太平,沉迷于酒色之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