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劝开来的李进忠和卢受各自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别过头去,猛地一甩衣袖分开来。
“呸,什么东西?”卢受口中仍对着李进忠骂骂咧咧到,“咱进宫里来给贵人办事儿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娘们肚子里面呢!”
二人此时离得并不远,卢受也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所以李进忠自然是一字不差的都听在了耳朵里,不过也不知是此人天生就比较善于隐忍还是一直拉着他在一旁好言劝解的奶妈客印月的缘故,李进忠并没有回头冲上去找卢受的麻烦,只是回头冷冷的望了一眼仍旧在骂咧不停的卢受背影。
离得远了,客印月神色稍有些慌张和担忧,见四处并无他人在场,赶紧对李进忠问到接下来是否真的要按照他们先前在泰昌寝殿中所商量的那般来行事?要知道这可是一个不慎就要掉脑袋的买卖,而且还是满门抄斩很可能诛九族那种。
此时的客印月虽有姿色也有些心机,却还并不是历史上那个仗着天启的宠信敢祸乱后宫,勾结魏忠贤毒害后妃、皇子的毒妇客氏,并没有机会体会到权势的美妙。小门小户出身的她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见识,虽然进了皇宫做了朱由校的奶妈,但是此前因为朱常洛的地位实在尴尬,所以她其实在宫里更没有什么地位可言的,远不如李进忠和魏朝、卢受这些人。
今晚西李等人密谋的事情让她也成了局内人,自然是心中慌乱惶恐的,此时自然也是全没有了什么主见的。
倒是李进忠此刻全没有了在殿内西李选侍和卢受、魏朝等人面前的谨小和唯唯诺诺之色,眼中有着莫名的光芒闪动着,“当然要按照计划行事了,不过不是按照她们的计划行事!”
李进忠示意客印月附耳过来,在客印月不解的神情中在她的耳边低声交待了起来.......
泰昌皇帝登朱常洛登基不过一月,便骤然大行,突然得到消息的一众内阁与六部重臣俱都大惊失色,大明朝短短三月内边接连驾崩两位天子,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也没有遇到过几回的,随后却又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匆匆的往皇宫赶去,准备先行入宫哭灵。
因为说实话就朱常洛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除了最开始的那几道诏书以外还真没有见着他有多少明君或是圣主的气象,反倒是让朝中不少官员觉得这位简直比神宗皇帝还要昏淫不如呢。
只是碍于大家和朱常洛一样都是刚刚从神宗时期走过来的,朱常洛登基为帝的时日还尚短,大家又忙着在这段时间争夺权位,故而没有太过搭理他罢了,要是换个时间大家伙肯定是要上书数落谏言一番让朱常洛知道应该怎么样做一个好皇帝的,尤其是朝中的那些御史和六科言官们,绝对不会介意向对待武宗和神宗一样的。
不过无论怎么说,朱常洛好歹也是大明天子,他们这些人也是国家重臣,此时的大明朝臣们的节操大多都还没有完全掉光,还明白接下来自己这些人作为臣子的责任和义务,虽然说这心里面难免还是感觉有些慌,但还是带着各自的想法陆续的聚集到了皇宫之外。
这个时候,皇宫内的景阳钟也再次被敲响了......
景阳钟独特的钟声一声又一声的在黎明前的京师上空回荡,惊
醒了不少熟睡中的官员和百姓,有节奏的钟声向京师的官员和百姓们宣告一件事情:
那就是大明又有皇帝驾崩了!
方从哲、刘一燝和韩爌等一众内阁与六部臣僚匆匆赶到皇城外,互相随意的拱手见礼,全没有往日里大家同僚见面互相客套的心思,大家现在就一个想法入宫哭灵,同时最好先行能够和未来的皇帝陛下,现在的储君朱由校见上一见,然后把新君登基这事儿给敲定下来。
无论如何大明的朝堂不能乱,泰昌帝驾崩,接下来就应该尽快安排让皇太子朱由校即位,以维持朝局的稳定和朝政的正常运行。
国不可一日无主!大明朝紫禁城内,皇极殿中的那把龙椅上,不能没有一个屁股座在上面。
内阁和六部的诸位大佬赶到皇宫外面,很顺利的就进了皇城入了宫内,并没有受到禁军侍卫们的任何阻拦,只是例行的检查了一番这些人的印信。其实按照规矩这些人在平常时候除非有召否则是不能随意进出皇城和宫城的,但是今日却没有这些规矩了,因为景阳钟的钟声已经表明了一切,守卫皇宫的禁军侍卫也是认识这些大佬们的,在没有得到明确的封锁皇宫的禁令的前提下,天子驾崩,有大臣匆匆前来入宫哭灵乃是臣子的责任和义务,这是属于正常操作。
况且可能威胁到皇位的藩王大多都在千里之外的封地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太子可就在皇宫之内。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这些守卫皇宫的将士们也没有想到或者是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此时的京师当中,竟然还有人敢趁此机会想要宫变夺权,这样的事情在大明发生的概率太小了。两百余年来也就只发生过成祖皇帝靖难从北边一路打到南京登基,一回是英宗皇帝从瓦剌回来后复位搞了出夺门之变,然后还有一次就是世宗皇帝嘉靖这位爷因为炼丹修仙差点儿被宫女给勒死......
等到诸位大人来到乾清宫外的时候,却被一群太监给拦了下来,不让他们进去了,往日里低眉顺眼的一群奴婢竟然敢阻拦内阁和六部的大佬,顿时就让大家伙心中微微一沉!
“尔等要做什么?圣上驾崩,为何要拦着我们?你们你想造反吗?”方从哲瞪着眼前拦路的一群太监喝问到。
“啧啧啧.....首辅大人瞧您这说的,就是给奴婢们一百个胆子那也不敢造反的呀!”拦路的太监中有一人却是笑吟吟的回说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群太监的领头的,同时也是昨夜给西李选侍献计的卢受。
“咱们这些人可都是皇家的家奴,造反对咱们能有什么好处?”
“哼!既然不是造反,尔又何故带着人在此拦阻我等入宫?”刑部尚书张问达满面怒意的对卢受问道。
刘一燝也怒声问道,“不错,如今天子驾崩,我等身为国家重臣入宫哭灵乃是正事,你一个阉宦竟敢带人阻拦,是何人给你的胆量如此行事?”
“尔等在此阻拦我等入宫,意欲何为啊?”
“如此行径不是想着造反又是想要干什么?”
剩下的孙如游、赵邦华、周嘉谟和黄克瓒、李汝华等六部要员们也都一个个的义愤填膺的与拦着他们的
一群太监责问和理论起来,只是无论他们如何责问、喝骂,卢受竟是铁了心得领着一群太监要阻拦他们入乾清宫去,局面一时间竟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魏朝,宫门外何事如此喧闹?”寝殿内西李选侍闻听得宫门外的动静,有些不悦的对殿外喊道。
魏朝赶忙安排了一名太监出去打探情况,不一会儿又匆匆跑进来对着魏朝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魏朝赶紧凑上去说道:“回娘娘,是内阁大学士方从哲和吏部尚书周嘉谟等人在天明前接到王安的通知,闻听圣上驾崩,此时正在乾清门外要求入宫哭灵。”
“正被卢受领着人挡在宫门外呢!”
西李听罢脸色一变,脸色立时就青了起来,嘴里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王安”,然后又道,“快去吩咐,不得将他们放入乾清宫,违者就地打杀!”
魏朝闻言赶紧 起身出去给卢受传达西李的命令去了,而西李却开始有些坐立难安。
这时候一旁的李进忠眼珠子一转,“娘娘,卢受和魏朝那儿的人会不会少了一些,乾清宫可不小,为防万一,您看是否需要奴婢从东厂调一些人手过来?
娘娘您和客氏一起带着他去暖阁藏好?”同时还指了指老实的坐在一边的朱由校,一脸谄媚的对西李询问到。
西李想都没想,便答应道,“对,你说的不错,李进忠你现在是东厂的代厂督,你赶紧去凋些东厂的人手过来。”
“好嘞,奴婢这就去。”李进忠忙转身跑出殿去,没有走乾清宫正门因为此时的正门外面内阁和六部的诸位大佬正和卢受、魏朝二人领着的一群太监僵持吵闹呢,他走的是侧门。出了乾清宫,李进忠一路快步小跑的往东华门跑去,不过他并没有去内东厂调集什么东厂的人手,而是直接管这边的侍卫要了一匹马然后冲出了东安门,一路往京城外去。
天色早已在景阳钟的钟声下渐渐放亮,不知是因为已经临近冬日天冷的缘故,还是因为景阳钟声宣示了大明天子驾崩的缘由,今日的京师,清晨显得分外的冷清,往日里卖早点的铺子和商贩连吆喝叫卖声都不怎么听见。
京师的气氛竟是一下子变得稍显有些怪异和沉闷起来,往后接连好几日的时间都是如此。
不过稍微想一想,也不难理解。毕竟是一国皇帝骤然驾崩了,百姓们不得关心一下将来即位的新君会不会是一个靠谱的好皇帝?更何况,前头神宗皇帝才刚驾崩不久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吧,这刚刚即位的泰昌皇帝在皇位上就坐了一个月就紧跟着突然驾崩了,不少人都一时间还没怎么适应过来。
这万历十四八年似乎不是个什么好的年景啊!有些邪乎。
当然了,万历四十八年究竟是不是什么好的年景,究竟是不是有些邪乎什么的,也就是一些京中的市井小民的一些个想法,对于对于某些人来说可从来不会有这些想法的。
比如,此刻已经闻听自己的便宜父皇泰昌皇帝已经与今日凌晨驾崩,西李选侍与卢受欲要挟制太子以掌控国家大权阴谋的皇三子,兰陵王朱由楫!
脸上就并无丝毫的震惊与慌乱,神色反而显得很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