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动着座椅背靠过去,不愿施舍沈笙任何一个眼神。
“你怎么还不走?我说了我不会回去!”
“我看你的手机用了好几年了,给你买了一部新的,我给你放这了。”
沈笙的嗓音温润,和风细雨,低沉又很有力量。
他将手机放在桌上,冲着旁边的陈白微微一笑,复又看向贺尧。
“这是你的……朋友?”
“关你什么事?出去,不送。”
“那好,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等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了,贺尧这才转过身来,他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沈笙,看一眼就觉得恶心想吐。
陈白的眼追随着沈笙的身影,像是影子追随光。
贺尧撑着腮帮骨,嗤笑了一声:“他就那么好看?”
陈白收回目光。
“我不认识他。”
“所以开始吧。”
“开始什么?”
“治疗啊!我没那么多美国时间跟你耗。”
陈白:“……哦,知道了。”
贺尧拿过一旁木架上的白大褂,穿好。
修长的手指系着白大褂的扣子,陈白盯着他的骨节,直勾勾瞧,眸光呆滞。
贺尧:“喂??回神了哥们。”
“抱歉……我觉得你的手很好看,很干净,一定没有杀过人。”
贺尧:???
陈白自认失礼,欠身,“抱歉。”
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抱歉。
声声意切情真。
只是这时的贺尧不懂。
他真的不懂,陈白干嘛一个劲对他说抱歉。
贺尧单手抚摸下巴,微微眯眼起来:“你莫不是逃犯吧?”
“不,我现在没有案底。”
现在没有?
那就是以前有了?
贺尧觉得后怕,后颈处阴风阵阵的,“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我……以前住在大山里面,现在没工作。”
贺尧没再多问。
他翻动着陈白的个人病例,属于这个人的个人信息,太少太少。
“说吧,你的朱砂痣叫什么。”
“可以不说吗?”
“一个名字而已。”
“可是这个名字,对我很重要,我不想让人知道。”
占有欲这么强???
难搞咯。
“这样,你上次说你不想忘记他,但你想恨他对吧?”
陈白点头点头。
贺尧把桌上的手机丢过去。
这是沈笙买的。
“你不是没手机吗?这部送你了,不要钱。”
陈白一愣,两只手竟然颤抖起来。
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捧着什么宝贝。
贺尧笑了笑,“不用这么拘谨,你可以把这手机的主人当成你的朱砂痣,他是个王八蛋,我保证,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轻而易举恨上他。”
陈白眸光抖动,“你跟他关系不好吗?”
“当然,他是我仇人。”
贺尧不以为然:“他叫沈笙,沈从文的沈,笙歌起舞的笙,既然要治病就好好治,从现在开始,你就把他当成你的朱砂痣,如何?”
陈白深深地注视着贺尧。
又是那种眼神。
悲悯,哀伤,看透尘世般的复杂晦涩。
贺尧:“怎么了?你不答应?”
“不,我觉得你的提议非常不错!贺医生,你是个好人。”
贺尧嘴角抽搐,“谢谢哈,当你在夸我了!”
陈白没再多言,单膝下跪,膝盖跪在地板,右手放至前胸,颔首静默。
这般的姿态,如信徒,面前是他的主。
虔诚。
贺尧忽然这么想。
就像归属于一个人的虔诚。
他回过神来,刚想叫陈白起来,陈白已经率先起身走了,贺尧当真觉得他傻乎乎的,一根筋,说话举动都奇奇怪怪。
忆起方才陈白的姿势,之前宋曳老是催他做这种姿势,拍个视频发软件,还说保不齐肯定有一堆的花痴粉他。
贺尧穿衣风格好,长得也好看,两条修长的腿和一双修长的手,皆是他的资本。
做这个动作肯定好看。
贺尧就是不做。
没人能强迫贺尧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
宋曳下午拽着贺尧去开会。
这是主任的会,必须得去,给面子。
贺尧确实挺给面子了,他趴着睡了俩小时,没打呼噜。
宋曳把他从桌子上再次拽起来,嘲笑贺尧脸上压出来的印儿。
贺尧踢他一脚:“你让我来的。”
宋曳笑了笑:“走,请你吃饭。”
“我想吃凉皮,虾饺,再拌两个小菜,你打包送我办公室,我不想动。”
宋曳:“……”
还真特么的会使唤人呢。
贺尧回办公室了。
他这个人就是有点懒散散的,能坐着绝对不会站着,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
宋曳买了凉皮,花生米拌胡萝卜,清炒土豆丝,还有包子。
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贺尧不吃包子。
贺尧十六岁之前最喜欢吃包子。
十六岁之后,贺尧经历了那件事,就再也不吃包子了。
贺尧白他一眼:“包子拿走。”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
“所以你打算剩下的半个月时间,不干活了,就只负责那个叫陈白的傻子?”
贺尧没回答宋曳的话。
他清隽的眉心中央,一点点地挤出了一条褶皱。
陈白不像是傻子,傻子的眼神才没那么悲怆,感觉更像是一个讳莫如深的人在扮猪吃老虎。
其余的病人,他最长两天就开导过来了,陈白这边,关键是他不配合。
陈白在端着,而且他秘密很深,贺尧接触过那么多心理疾病的患者,他不是看不出来。
“回答我啊。”宋曳的手在他面前挥来挥去,感觉到他走神了。
贺尧随意地耸了耸肩膀:“难得碰上个有挑战性的,负责就负责了。”
“傻子有什么挑战性的???”
贺尧轻笑,笑起来贱贱的:“傻子一拳能把你打五米远。”
宋曳:“……”
这人现在有点毛病的说。
……
贺尧下班回到家,车子停在外面,大门处的保安冲他招招手。
稀奇。
这个小区里面住的用户都知道,这小区的保安非常高冷,平时绝对不和人打招呼。
这年头连保安都喜欢端着。
贺尧顿住步子,似笑非笑地出了声:“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竟然跟我打招呼?”
保安赔着笑,不解释。
贺尧没再调侃。
到了自家门,才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的。
嗯?莫非是遭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