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很多噩梦,梦里面的场景转换很快速,让江春和猝不及防,在梦里她很累,很累……
就像是被困在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逃不出来。
现在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窗户外面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
江春和借着月光,查看沈潮生的胳膊。
嗯,谢天谢地,他已经不流血了。
天知道她给他换了多少次纱布。
这个叫沈潮生的男人固执倔强,还不愿意去医院,伤口很深一直在流血,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
不过,好在现在血已经止住了。
江春和松了口气去,她打开了床头的灯,下床去洗手间。
鹅黄色的光线,映衬着周遭黑白设计的墙壁,灰白色的设计款式,仿佛是男人都喜欢这么简约的风格。
从洗手间出来,江春和坐在床边,失去睡意的她,打量着沈潮生的这张脸。
这个男人现在是右侧卧,眼睛闭紧。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落下扇形的影子,右眼角下方的那颗小小的泪痣,被垂落下来的刘海遮住了。
此刻,灰白色的丝绒被盖在他的身上,将他那张有点苍白的脸映衬得夹杂几分憔悴。
这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不然他不会这么憔悴。
现如今,就连绯红的薄唇,都冒着苍白的色泽。
不得不说,这是江春和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仔细地端详沈潮生。
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沈潮生这般脆弱的模样。
他是一个华丽的男人,不羁和热爱自由是他的标签,现在就只留下一个纯粹的轮廓,简单又干净,将他脆弱的一面呈现在自己面前。
谁都不是神。
从前,她一直在乎别的男人,她面对沈潮生的时候,只有厌恶、厌恶、厌恶!
其实沈潮生也有脆弱的时候,对吧。
这么想着,心口不由微微一痛,好似被人拿着刀尖划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她几乎是鬼使神差一般地伸手,小心翼翼抚摸着沈潮生的额角。
手,缓缓上移,落到了他的黑发。
很软。
好难得。
她还以为,这么硬朗的一个男人,头发丝应该会很硬。
可是,比她想象中的要软得多。
江春和的手仿佛被附了身一般的缓缓下移,沿着沈潮生的眉心,落到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到了他的嘴唇。
都说薄唇的男子注定薄情。
但似乎,事实并不是如此。
她的手缓缓抚摸着他的嘴唇,刚打算收手,却又被人拉住了手。
江春和以为她是把他吵醒了,刚准备识趣地道歉。
却听他梦呓一般的嗓音,低低的,“别离开我……”
心里开始痛了。
虽然没有流血,丝丝缕缕的疼意也是要命。
曾几何时,有一个男人,也让她别走。
她好贱,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为何到了现在,她竟然还是忘不了沈之臣。
都离婚了不是吗。
她已经将自己的过去都埋葬在令人痛苦的泞城,从此以后,她要在这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为何还是会感觉到心痛。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股心痛是为沈之臣,还是为沈潮生。
可,她必须得承认,自己现在迟迟不能沈潮生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真的放不下沈之臣。
三个人的爱情,不一定有一场结局。
也可能——
没有结局!
……
过了几天,沈潮生给江春和找了一个心理医生。
原本,他只是提议一下,希望江春和看一下心理医生。
没成想江春和很干脆的答应了。
江春和的心里有结,需要打开,她自己不愿意打开,如果借助外因可以帮她打开的话,对她有帮助。
医生是沈潮生的老朋友了,名叫Joe,是个中年的外国人,这几年才搬来英国居住的。
“你躺下来吧。”医生在江春和耳边,鼓励的道。
江春和点点头。
“深呼吸,放松,不要紧张。”
“……”
她闭着眼睛。
医生渐渐地在引导着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待到江春和彻底放松下来,才开了口:
“前方有光,看得到吗。”
“嗯……”
久违的光。
“那是什么,是山洞吗?”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山洞,或者是一个隧道,现在你看到什么?”
“就只有光,白茫茫的。”
“刺眼吗?”
“嗯……”
“好,你往前面走,慢慢地走,你现在穿过了山洞,你还能看见什么?”医生又问。
下一秒,江春和忽然哇哇大哭。
“孩子……我的孩子……”
那个断气的孩子。
还没刚刚看世界就去世的孩子!
还有自杀的周雅芳,落在地面的一滩血。
还有那个冷漠自私的沈之臣。
因为他认定了,孩子不是他的!他从来都不曾相信她一次!
一切的一切,像是一股绳,将江春和缠紧,逼得她透不过气。
医生在她耳边循循善诱,“别害怕,穿过去。”
“不……我越不过去……我永远都过不去!”
“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现在所看到的,其实都是你的幻觉而已。”
“不是,不是……!!!”
江春和的情绪陡然之间变得异常激动。
她又哭,又喊,又叫。
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人。
医生拍着她的肩膀,“你冷静一下。”
但是江春和无法冷静!
最终,催眠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医生暂时只能结束了这一切,让江春和睁开了眼睛。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现如今她也能看见光明,这光明同方才在梦里面的,不一样。
“其实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释然。”
“医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行,我真的不行。”
她尝试过一切的办法,想要忘记过去在泞城那段阴暗的时光。
有些痛苦,发生的时间很短。
但是,给你造成的影响和伤害,可能要陪伴你一生。
太过痛苦的经历,很难真正忘掉。
……
“Joe,江春和的情况怎么样?”在外面焦急等候的沈潮生,问。
医生的面色凝重。
“她的情绪很不好,她虽然能够去回忆那段时光,但是很显然,过去的事情给她造成的伤害和影响是巨大的,她很难去做到坦然接受。”
“给她催眠吧。”
沈潮生一字一句地说,嗓音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