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秦大爷，您继续说。”张潼异常乖巧。

秦大爷吸了口烟，吐了个烟圈，这才继续说道：

“那时候馋呐，胆子也大，虽然被打了一顿，但是我还是惦记着那几颗红薯。”

“大人等着没有明火后都走了，我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用大棍拨弄灰烬去找那几个红薯。”

“啧啧，小伙子你是不知道那红薯多香啊，那红薯可不像现在的红薯，那可是甜的都冒油呢。”

“但是千算万算，我也没想到，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吃得正香的时候，拨散的火星见风又着了，顺着地上野草蔓延，特么的又烧着了一个草垛。”

“村里的大人回家刚换了衣服，又急吼吼的跑出来泼水救火。”

说到这里，秦大爷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纳闷表情，显然是好几十年过去，这件事依旧没能让他想明白。

不过懊恼归懊恼的，秦大爷还是依旧讲着从前的故事。

“当时看到火着起来了，我都吓坏了。”

“我吓得溜进了苞米地里，但还是被揪了出来。”

“当时我爸和我妈轮着打我，打累了，我二伯也过来打我。打的太狠了，屁股都肿了，一边打一边还对着小伙伴们说：看到没？以后谁敢放火，这就是下场！”

“那时候我年纪小啊？心里头也觉得委屈，我就吃两颗红薯，犯得着这么打我吗？”

“一想起这事，我就想着早晚有一天得让二伯吃点苦头。”

说到这，秦大爷抖了抖烟灰，似乎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咳嗽了几声这才继续说道：

“后来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弟弟的洗澡盆，居然可以像船一样载着我在水库里漂浮，想到大伯每天凌晨都会去水库偷鱼，我一下子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凌晨，我悄不声的拿着大塑料盆就出门了，顺便还偷了我妈剪下来准备卖的长头发，趁着朦胧月色到了池塘边。”

“带着我妈的长头发，嘴里塞着我爸的红内裤，我鬼鬼祟祟的坐进塑料盆，用一根木头当桨，很快就划到树荫遮盖的阴暗角落。”

听到这里，张潼算是听明白了，合着秦大爷小时候是个熊孩子？

感受到张潼那敬佩的目光，秦大爷的老脸都红润了许多，他故意用阴恻恻的语气继续说道：

“正在等我二伯的时候，旁边的树林里传出一阵响声，隐约间能看到一个黑影在那活动，当时我都快吓坏了，生怕遇到大人所说的水猴子。”

“我划着皮盆飘到池塘中间，扭头一看，原来是个偷鱼的。”

“当时那偷鱼的已经下了水，第一眼就看到我了。”

“我当时长发披肩，吊着个红舌头，塑料盆也几乎全被水淹住了，看着就像飘在水面上似得。”

“那偷鱼的都快吓死了，转身就跑。”

“但是水库岸边全是泥，越着急就越滑，那偷鱼的连滚带爬，摔得惨叫了好几声才成功逃走。”

虽然是在用阴恻恻的语气讲故事，但是对于一个老头子来说，回忆童年的趣事，也难免让他的语气之中多出几分笑意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二伯刚好也出来，听到惨叫声就往我这边跑，一眼就看见我了。”

“那会我没心吓他了，用长棍戳着水里淤泥用力一撑，塑料盆迅速往阴暗处驶去。”

“可我二伯不知道啊？看到一个吊死鬼一样的小孩在水上漂，当时就吓坏了，嗷唠一嗓子，让整个村里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

“二伯扭身就跑，但是脚下实在是太滑了，他一下子就摔到泥地里了。”

“他肯定是吓坏了，仓促之中就开始用手中的长竹竿往水里面打，就好像是那样就能把我吓走似得。”

“我当时就在那笑啊，离那么远，怎么可能打到我？”

“但是我还没高兴多久，耳朵就是一阵剧痛，原来那竹竿是我堂哥的钓鱼竿，MD，长长的鱼线带着鱼钩就勾到我耳朵上了。”

“那边二伯还在使劲呢，他那么一扯，鱼线就拉着我和塑料盆，朝着岸边飘了过去。”

“但是我二伯不知道啊，他就看见我在水上飘着，以为是在追他，丢下鱼竿，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似乎是说到痛点了，哪怕是在回忆，秦大爷也本能的呲牙咧嘴起来：

“小伙子，钓过鱼没？”

“钩是带倒刺的，勾到耳朵上那可就不好取下来了，我自己在岸边扯的血糊滋拉的，都疼哭了也拿不下来，衣服也变得血淋淋的。”

“尤其是一想到要是这样回家，我还得挨打，我就一边哭一边在水库旁边洗衣服。”

“农村里面，晚上一般谁想方便，基本上都是出了大门，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解决了”

“那时候我堂爷爷家就住在水库旁边，老年人尿频，一大早必定会来水库旁边方便一下。”

“也是赶得巧，我刚洗完衣服往回走，我堂爷爷就来撒尿了，刚脱了裤子就看到水里面钻出来一个长发遮面，还低声哭泣的小孩，直接就尿失禁了。”

“我堂爷爷扭身就往自己家屋里跑，一脚绊在门槛上栽倒在地。堂爷爷年纪大，我没想到头发没摘掉，跑着想去扶，他一转身看见还撵来了，咣当一声关了门栓上，在里面嚎啕大哭起来……”

说到这，秦大爷将手里头的烟头往脚下一扔，顺便一碾，吐了口浊气：

“第二天村里沸腾了，二伯说池塘里多年前淹死的小孩出来了，堂爷爷也拿着摔掉的两颗门牙做证，一时间人心惶惶。”

“当天晚上就有道士过来做法，那时候我正好在水库旁边，想着把家里的塑料盆给拿回去。”

“谁成想还遇到道士了，那道士舞起木剑，边烧着纸边顺着塘坎走了过来。”

“纸有亮光，跑来不及了，我急得不顾水冷，一下溜进池塘，露了半个脑袋希望他快些走过去。”

“道士听见水响，吓了一跳，瞅瞅又没人，抖索着念念道：对不起…对不起，转完这圈马上走，马上走……，说着开始快速加快了脚步。”

“斜陡坡滑呀，他哧溜一下掉进水里，那边是深水区，他貌似不会水，一边扑腾一边喊着救命，我一看事大了，捞起塑料盆弯腰顶着盆沿就跑。”

顿了顿，秦大爷背着手来到水鬼庙供奉的大脑袋水鬼像前，毫无敬畏心的拍了拍雕像，而后才目光炯炯的看着张潼：

“几天之后，村里开了会，按着在医院抢救的道士所讲，在池塘边盖了一座小庙，里面供奉着那个淹死的小孩灵位，旁边还有个大脑袋水猴子。”

“小伙子，你现在还觉得有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