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撤退命令后，日军靠后的两个小队残部不再顶着机枪往第一小队的方向死冲了，在随队的轻机枪和掷弹筒掩护下，开始慢慢向后挪动。

战场最前沿，被放弃的第一小队还没有注意到友军的后撤，一方面他们没有收到任何撤退命令，另一方面，第一小队剩下的十一个人在枪林弹雨中也没时间朝后张望。抱着对友军的绝对信任，第一小队长江口健一少尉依然带着他的部下朝二营的前沿阵地投掷所剩无几的手榴弹。不过很快，江口健一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对，似乎支援自己的火力越来越少了，趁着面前有个草窝可以充当掩体，他趴在地上勐一回头，这才惊奇的发现，第二和第三小队这时候已经撤到了两百米开外的地方。

“Kuso！”江口健一口中吐出了不雅的字眼。

“江口小队长，我们是不是被放弃了？”躺在江口不远处的一个伤兵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有些绝望的问道。

“没错！”江口回答：“我们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

伤兵不知是伤势太重还是心灰意冷，没有接话，江口也不在意，他用军刀的刀鞘当拐棍，勐的一下站了起来，朝着周围奋战的部下大声喊道：

“喂！第一小队的诸位！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

“板载！”

江口举起军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随即就被几颗子弹打中了胸口，四脚朝天的躺回了草窝。

枪声密集，江口的喊叫也只有离他不太远的几个鬼子听到了，这几个鬼子不约而同的从藏身的掩体后探出了身躯，甩出最后一颗手榴弹后不闪不避的冲了上去，然后在中国军队打出的泼水似的弹雨中连同身边的杂草一起齐刷刷的倒伏了下去。

没来得及发动自杀冲锋的鬼子兵也一个接一个被二营官兵的机枪或是步枪击中，鲜血从他们身上的枪眼里汩汩流出，浸润着身下的泥土。二营阵地上传来的的枪声也渐渐稀落，直到“轰”的一声，先前向江口提问的鬼子伤兵引爆了身上的手榴弹，彻底宣告了这场战斗的终结。

阵地前方，百来具日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山坡上，活着的鬼子已经退到了二营的射击距离之外，看着那些土黄色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里，二营枪法不错的老兵们也只好遗憾的收起了步枪，几个打红了眼的新兵还想朝战壕前的日军尸体开枪，被老兵和班长连打带骂的阻止了。

“就地隐蔽！修复工事！检查武器，补充弹药！不要出去捡东西！先把伤员撤下来！”

战壕里传来了军官们的喊叫声，官兵们长出了一口气，有的人干脆一屁股坐进了战壕里，放松着一直紧绷的神经。

一些战士帮着忙碌的医护兵抬走了伤员，存放在后方的手榴弹和子弹也被一箱箱的搬运到了前沿，发到了每一个士兵手里。机枪手坐在战壕里，忙着更换新的枪管，顺便检查那些打红了的枪管是否还能继续使用。其他官兵或是点起一根香烟，默默的清理坍塌战壕中的泥土，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交流刚刚结束的战斗，一边给沙包填土，修复被炸毁的工事。

二营长祝古盛也来到了一线，带着几个军官巡视战壕。祝古盛要在后面统筹指挥，但连排一级的军官们之前一直都在一线指挥战斗，或是直接参战，对于手下的兄弟们表现如何，他们还是很清楚的，时不时就有路过的连排长拍一拍身旁士兵的肩膀，留下一句赞许或鼓励的话语。祝古盛这时候也会松一松故意板起的脸，给这些表现不错的战士挤出一个微笑。大多数老兵对军官们的赞扬都比较冷静，笑着回应一下，道两句谢就继续干活了，而一些表现突出的新兵则颇有些受宠若惊，军官都离开了许久，还在和身边的战友吹嘘自己的光荣表现。

“营长，团长的电话！”

背坡的二营营部里，祝古盛刚从前线巡视回来，通讯兵就递来了齐恒打过来的电话。

“喂，团长！我是祝古盛。”

“你们营情况怎么样？我刚打了一个电话，他们说你去前线了，你小子没有和洪亮一样去当什么敢死队长吧？”电话那头，齐恒听到祝古盛的声音很有中气，应该没有受伤，于是半开玩笑的问道。

“报告团长，二营已经击退日军中队规模进攻一次，歼敌无算，阵地寸土未失，我营伤亡情况还在统计。”祝古盛先是认真的回答了营里的情况，然后才放松语气：“团长你知道的，我们二营打仗从来不怂，就是没洪营长的一营那么喜欢拼刺刀，我刚刚就是去前边了解了一下情况。”

齐恒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先不废话，前敌指挥部那边送来的情报，进攻我们团阵地的鬼子是刚赶过来的独立混成第20旅团，不是之前的34师团，这帮家伙比熬了好几天的34师团精神的多，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要骄傲。现在你二营的阵地是鬼子的主攻方向，要是情况不对，感觉支撑不住，马上找团部求援，我已经给杨武的炮营打过招呼了，需要炮火支援的时候你直接联系杨武，不用找团部转达，节约时间。”

“明白！”说到正事，祝古盛又恢复了之前板起脸的严肃表情，认真的回答。

电话还没挂，远处日军的阵地那边又传来了低沉的炮声，很快，炮弹特有的刺耳的破空声也从远处传了过来。

“这小鬼子没完没了了？”祝古盛暗骂一句，快速的向齐恒汇报道：“团长，鬼子那边又打炮了，我得去前面看看。”

“好，你注意安全，随时联系！”齐恒也不再啰嗦，很快挂上了电话。

祝古盛带着卫士冲出营部，刚翻过山嵴，正好看到日军的炮弹砸落在二营的前沿阵地上，但不同于以往的高爆弹，这些炮弹爆炸时并没有震耳欲聋的轰响和耀眼的火光，而是声音沉闷，落地爆炸后还会炸出一大团澹黄色的烟雾，有些像炮营也用过的烟雾弹。

先是愣了一下，祝古盛的眼睛立刻变得通红：“这是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