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独一众离得近的百姓纷纷惊呼失声,往后边躲避不及,便是堂上诸位大臣,也惊得眼睛都有些发直。
至于潘贵妃等人,一向居于深宫内院,何曾见过这般血腥场面,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各自捂着嘴干呕起来。
而最惨的则是华婉蓉,那堆成小山似的耳朵,可不就在她的软床旁边?甚而杨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抖动麻袋时还好巧不巧掉了五六只耳朵正好落在华婉蓉身上,饶是华婉蓉再是心思诡谲,也被吓得魂儿都飞了,却偏又行动不便无法移动,顿时吓得大声尖叫起来,越发瘆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多耳朵?”潘贵妃最先控制不住直着嗓子道。
却不妨一阵笑声忽然传来,众人齐齐回头,可不正是成弈?瞧着地上堆在一起的人耳朵竟是喜笑颜开、开心至极。连方才还满脸愠色的果亲王脸上也露出了微笑,神情中更有些急切:
“杨将军,这些全是,东泰人的?”
太过激动之下,竟是止不住屏住呼吸——
自大周有国以来,和东泰人也打了有几十仗了,虽说各有胜负,可每次即便取胜也是险胜,不然皇上也不会听说东泰来朝那般激动。
可眼下瞧着堆在地上的耳朵怕不有一两千只,若然真是东泰人的,可真真算是一次大捷了。
“不错!”杨兴骄傲的一挺胸脯,“九月十四日破晓时分,东泰人悍然叩关,先是派出六十余名捆着火药的士兵妄图炸毁我靖海关城门,被状元公陈毓一眼识破,震天弓下,尽数倒飞入己方阵营之中……郭将军身先士卒,酣战将近两个时辰,当场歼灭东泰贼人一万三千二十六人……”
说着神气的一指地上的那些耳朵:
“这些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
口中说着,对陈毓越发佩服的五体投地——
知悉严钊的奸计后,邓知府的意思本来是立即派人飞马京城,怎么也要抢在华婉蓉前面赶到才好,却被陈毓制止。当时陈大人说“人心险恶,不可不防”,又说,“国难当头,怎么能再放任那些宵小任意妄为?”
然后就让人快马加鞭赶回靖海关,运了这些耳朵回来。
便是自己,原还想立即回靖海关呢,也被陈大人拦住,只说“一事不烦二主”,还说“京城那里怕是早已得闻自己的名字”,令自己只管前往京城。
自己还想着,那些大人物,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谁知道那华婉蓉竟果然口口声声用自己来诬陷成陈两家。
得亏自己来了,不然,外人怕是真会信了这个女人。
更神奇的是陈大人也太神机妙算了吧,事情的发展分明和他预料的一分不差,竟是自己人都来了,那些贵族老爷们还有脸口口声声指责自己说谎!决定了,他们要是再敢胡言乱语,自己就把这些耳朵塞到他们嘴里去。
“歼灭东泰一万三千多人?”果亲王喃喃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数字可不比之前两国发生战争时歼敌数量总和的一半还多?
“那我军呢,我军伤亡多少?”
果亲王的语气明显有些急切,一下站起身形,手也不自觉的攥紧——只要我军阵亡人数控制在万人以内,那这一战,确然算是一场大捷了。天知道眼下正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大周,有多需要一场大捷——皇上昏迷不醒,要是再来一场败仗,必然民心溃散,朝局混乱之外,真不好说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听果亲王问起这点,杨兴更加骄傲,挺着胸脯道:
“我军伤一百七十六人,无一人阵亡。”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受伤将士名单,双手呈给果亲王。
却不妨果亲王仿佛傻了一般,竟是一直僵立在位子上,瞧着杨兴两眼发直——
自己这会儿真的幻听了吧?杀了那么多东泰人,大周将士竟然仅仅付出一百余人将士受伤的代价?
杨兴就是再迟钝,也立即明白了果亲王的想法,咧着嘴一笑道:“别说王爷听了不信,我们当时清点完之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那震天弓果然是一把神弓呢,王爷您不知道,陈大人那么几只震天箭射出去,东泰人直接吓蒙了,他们自己互相踩踏而死的怕不就有五六千人……”
以致大周将士冲杀出去,简直如同虎入羊群,杀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好!”一阵叫好声忽然响起。
却是杨兴声音极为洪亮,不独近处耆老听得清楚,便是远处簇拥在街口的惶恐百姓也全都听了个正着,人群顿时激动之极:
“啊呀,听到了没?靖海关没破!”
“可不,东泰小儿犯边,结果却自己烧死了自己!”
“被咱们杀了一万多人呢!”
“还想杀到咱们京城,有陈大人和郭将军在,管保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也有那没听清楚的觉得奇怪,那什么郭将军一听就是守边大将,陈大人又是什么人?
不问不当紧,一问那些转述的人就更来劲:
“两年前的六首状元陈毓还记得不?陈大人就是咱们这位状元爷啊,这次靖海关大捷,就是状元爷先拉开了震天弓,一箭射出去,哎呀,你不知串了一串多长的糖葫芦……然后郭将军大喝一声,东泰小儿速速受死……”
听的人只觉得目眩神移,神情迷醉,恨不得亲自跑到靖海关看一眼才好。
“那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又有人指着瘫在堂下的华婉蓉道。
“是啊。”人们兴奋的神情减退了些,好像这个女人之前可是口口声声说,是陈毓勾结东泰人,更放了东泰人入关……
“这女人是个疯子吧?”
“什么疯子啊,我瞧着她才是东泰人一伙的吧?不然怎么竟然红口白牙,把这么大一盆脏水泼到国公府和陈家身上?”
“可不,若非杨将军到得及时,说不好国公爷和陈大人的家族都得被治罪。”
“要是知道自己在边关浴血奋战,家族和岳家却按上叛国罪的罪名,陈大人该得多伤心啊!说不好就会影响战局呢。”
“这女人好毒的心肠!也不知收了东泰贼人多少好处,要这么祸害忠良。”
“打死这个贱人!”
“打死都是轻的,千刀万剐还差不多!”
人们激动之下,越来越义愤填膺,亏得之前征调过来足够多的兵士,不然,怕华婉蓉真会被当场打死。
不得不说华婉蓉也非常人,明明吓得快要昏过去了,竟依旧强撑着不向潘仁海求援。
只华婉蓉不知道的是,即便她开口,潘仁海也不会搭理她的——
见过蠢货,没见过这么蠢的。
靖海关根本好好的,严钊那个混账怎么就敢在血书中言之凿凿说什么靖海关被攻破了?若非被他血书误导,自己等人如何会落入这般无计可施的地步?
二皇子周樾更是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相仿——
难不成严钊背叛了自己?所以才故意设这么一个圈套让自己往里跳?
潘仁海抹了一把冷汗,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下最要紧的是无论如何先终止这场公审,不然说不好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眼珠转了下,脸上已是堆满笑容,站起身形,清了清嗓子道:
“原来是一场虚惊。多亏了杨将军这样的勇武将士,不然,真是让那东泰小儿破关而入,后果不堪设想。老夫代表大周百姓,向杨将军和所有的边疆战士表示感谢,杨将军,辛苦了。”
说着看向果亲王:
“果然是咱们鲁莽了,原来竟是一场误会吗,只杨将军千里奔波,不定如何疲累不堪,还有国公府和伯爵府,怕是也受尽惊吓,不然,咱们今儿先回返……”
“是啊,潘太师言之有理。”二皇子也附和道。
却不想却没有一个人附和的,而是有志一同的齐齐看向太子——
在座的没一个傻子,到了这般时候如何看不出来,成陈两家洗刷了叛国的罪名,又有陈毓这样一个立下奇功的连襟在,太子的地位将再也无可动摇,所谓棋差一招,二皇子怕是要自求多福了。
二皇子脸色越发苍白。
周杲早已来至堂下,却是亲手搬了张椅子送给成夫人,又搬了另一张椅子过来,然后快步绕到后面,搀了另一个女子坐上,不是李静文又是哪个?
周杲毕竟是储君之尊,即便成夫人是岳母的身份,也不好就这么坐了,只周杲却是坚决的紧。两人无法,只得斜欠着身子坐了。
那蔡明义也是个精明的,忙着人搬了更多的椅子过来,请成弈等人全都坐下。
待一切安顿好,周杲才转向果亲王并其他大臣:
“忠臣义士,自来人人敬仰,眼下成陈两家却被人这般陷害,若然不能给这两家一个交待,岂非寒尽天下贤良之心?难得有这么多见证人,这场公审自然须得有个结果才是。”
果亲王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就依太子。”言谈间竟是恭敬无比,待得太子重新归座,果亲王才跟着坐下,其他臣子更是时刻注意着太子脸色,一个个小心翼翼。
被无视了的潘仁海气的脸都青了,却也无可奈何,和二皇子对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罢了,所谓无毒不丈夫,亏得自己还准备了第二条路,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