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亥时,慈心居小厅。
本是一场热闹的寿宴,却闹成了这个样子,所有人都疲倦得很。
慕容葏抱着已经睡着了的江檀坐在软榻上,旁边是寡声不语的苏绾,再然后是贺荣和桥九娘,江璟并花君等几位小辈坐在近旁的椅子上,呆呆的望着桌上摇曳的烛光。
慕容葏抬头瞧了瞧,怕吵醒怀里的江檀,问绿真:“君幸呢?”
那丫头面上隐有担忧:“大人……去柴房了,看样子是收拾彩儿去了。”
慕容葏心下担心,待会儿江淮来,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和桥九娘对视一眼,便将江檀交给红袖,赶紧抱回去歇着。
红袖应了一声,接过江檀刚走不到三分钟,屋内众人忽然听见院里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仅一声,就被一道拳头声截住。
再然后,正房门被推开,月光大肆渗入,迎面是面色阴郁的江淮,她伸手一拖,彩儿便像是一条猫狗般,直接从那高耸的门槛外被拽了进来。
慕容葏略微悬心,旁边的花君更是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江淮本身就不温柔,对待想要谋害自己的人更是丝毫不留情面,撕扯着将她扔在小厅的冷地上,扑通一声,直磕的她额头淤血。
本来昏昏欲睡的苏绾见到这一幕,登时一个激灵,瞧着眼前的江淮,是素日从未见过的可怖,抿了抿嘴唇,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江璟斜眼,不着痕迹的将手边的火烛往她那边推了推。
这边,绿真搬了椅子过来,却被江淮拒绝了,只见她走过去蹲在彩儿的身旁,声音轻轻却甚有重量:“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彩儿被摔得七荤八素,休说头疼,便是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个舒服的地方,强挺着撑起上半身,不敢直视江淮那双幽如鬼火般森然的眼睛,只瑟缩道:“奴婢……知错了。”
江淮眉间一凛,抡起手来又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霎如惊雷。
贺荣看着,不满的唤了一声:“盲儿,别冲动。”
江淮看了一眼自家师父,这才拄着膝盖起身,坐在绿真重新拿过来的椅子上,稳定下情绪,直接问道:“那号称是中原神器之一的九龙毒杯,是谁给你的?”说完,用脚尖踢了踢她,“你如实说了,我留你一命。”
夜深露重,彩儿抱紧身子,将头埋在膝盖里,死活不肯说。
江淮眼底渗血,而一旁的崔玥见势不妙,怕她再出手把彩儿打死,赶紧又说道:“彩儿,你可别钻牛角尖,那位的手段你也不是没听说过,休要这般!”
但那人仍是无动于衷,势必要和江淮抗衡下去。
崔玥无奈一叹,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珠一转,故意道:“彩儿,实话和你说了吧,我们……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花君顺着接过话茬,继续道:“彩儿,崔太医说的不错,你这样硬扛着也没有用,再者说,你如今暴露了,便是一枚弃子,那人不会再管你了,相反,你若是今日供他出来,我们大可算你将功赎罪,饶你一命。”
彩儿没说话,只是有抽泣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
崔玥和众人对视一眼,又俯身说道:“彩儿,你可千万要想好了。”说着,暗瞥江淮,“你若是不说,落在她手里,那可是生不如死!”
彩儿闻言,颤抖着抬起头,看向江淮。
那人眉梢半挑,一双凌厉的眸中翻滚着黑浪,似是杀意扑面而来。
她不安的咽了下口水,回头瞧着在自己身后的崔玥,粗喘了两口气,右手缓缓的动了起来……
江淮眼睛一眯,忽然道:“阿玥小心!”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彩儿猛的起身,从小衣里掏出一枚银钗子来,食指长度,细而尖,举着就像身后那人扎去!
崔玥先是一愣,随后反应的也十分迅速,旋身便躲开了!
只是她这一躲,彩儿扑了个空,顺势扑向了软榻上的苏绾!
那人瞳仁聚缩,无意识的缩肩,同时,响起来慕容葏和花君的尖叫声!
江淮和贺子沉几乎是同时动身,却还是晚了一步,但好在江璟已经在千钧一发之际抄手挡住,只是彩儿濒死的力量有些大,而且动作迅猛,他只好硬接下来。
苏绾忽闻耳边没了声音,急喘着气睁开眼,却见江璟的右手挡在自己身前,五指紧握着,那根银钗子就那样活生生的扎在掌心里,鲜血如注,霹雳扒拉似珠子一般打在地上。
江璟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一脚将彩儿踹在地上,伸手拔出那根钗子掷在一旁,即便鲜血四溢,他也只是攥紧了伤口,藏进袖子里,然后负在背后。
苏绾还有些惊魂未定,一旁的慕容葏将她搂在怀里安慰着。
只是她一双布满后怕的大眼睛紧盯着江璟那淡漠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躲开彩儿的崔玥见到这一幕,硬将江璟的手拿出来看了一眼,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便要给他包扎,却被拒绝了。
这边,江淮已是怒极,恨不得直接一脚踢死彩儿,但全家人都在场,这般心狠手辣影响不太好,索性唤了北堂来。
那人将已经被江璟踢昏了的彩儿拽起来,冲江淮道:“大人,要不要办了她?”
江淮回头和贺子沉对视一眼,旋即不快的摇了下头:“不必,关去柴房,给我绑好了,嘴里也塞上东西,别叫她咬舌自尽。”
北堂一应,将彩儿疲软的身子拖拽了出去。
随后,江淮心烦的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揉着眼角。
崔玥想着,把彩儿上午想用九龙杯谋杀江淮,事情败露后试图服下金乌素自尽,而金乌素又是出自关家日月堂的事情说了,一字不差。
一通下来,听得慕容葏是心惊肉跳,她抚着胸口,又问道:“可是日月堂不是已经被皇上在中原宗门内除名了吗?难不成是未除尽的余孽?”
“不可能。”贺子沉冷冷开口,“日月堂大小共三百人,皇上下令之后,余下宗门出手抹杀,一个不差,全都已经被抛尸疆外襄水了,不可能有余孽作祟。”
“黎家的所属宗门。”
江淮自指缝中映出那道极冷的目光来,淡淡道:“黎宋。”说着,微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钱景春。”再一停,道出那两个字来,“旭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