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启回来时已未时末。
小闲见他神色温和,眉眼带笑,不由狐疑地上前摸他的额头,着手处并不烫,便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叶启噗嗤一声笑,道:“你是不是想看我凄凄惨惨的样子?”遣了屋里的丫鬟,把皇帝的话照原样儿复述一遍,然后道:“难道你没听说父亲回府了?”
叶德午膳前就回来了,只是小闲懒得去理他,连遣人去问一声也没有。至于前院那些候着去田庄的人,早就解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小闲不好说不想理叶德,只道:“各府都遣人来问,我哪有时间去理会父亲什么时候回府?”又问他“可用膳了没有?为什么不遣人先回来说一声?”
叶启在宫中陪着皇帝用的午膳。
两人说着话,顺发在垂花门外候着,差了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子爷来了,在外院花厅用茶。”
以前叶启没有成亲,太子一来,便径直来了启闲轩。现在大家都成了亲,启闲轩里住着小闲,他不便到后院,于是去了花厅。
叶启道:“我去去就来,你快遣人去郑国公府和岳父那儿说一声,省得老人家们担心。”
小闲应了,待叶启去前院,遣了剪秋去郑国公府,袖袖去柳府。
柳慎还在上衙,没在府中,直到福哥儿报信才回来,道:“我已经听说了,原想着下衙时去卢国公府瞧瞧,既是没事,明天再去也就是了。”
袖袖应了。
乐氏却还没消气,拉着剪秋好一通抱怨,最后道:“真没见过有这样的母亲。”
剪秋自然只有听的份,直到她说完,才回来回话。
掌灯时分太子才回去,晚上两人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叶启道:“太子的意思,给十郎谋个差事,支出府去。”
小闲枕在叶启臂弯里,和他两手相握,道:“总得给他娶一门亲再打发出去开府另过,偏他上头又有四郎。”
“这个容易。”叶启道:“四郎的亲事并不难说。倒是十郎,一向得娘亲偏爱,怕是得娘亲看中才行。”
就陈氏那势利眼,要说一门亲事才是真的难。
两人说了半天,相拥而眠。
外书房里,叶德却烦躁不安。陈氏居然没回来,只遣人来说顺道去了魏国公府,要回娘家住两天。难道他打上大舅兄家去不成?就算他有那心,也没那胆啊。
就在他在屋里绕着几案转圈圈时,王氏带了小丫鬟,提了食案过来了,在门外讨好地道:“妾做了夜宵,不知国公爷可要用些?”
对这位人老珠黄的小妾,他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若不是她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早就把她忘到瓜洼国了。
府里谁主事,谁说了算,王氏在府中日久,自是门儿清。以前只上紧巴结陈氏,对叶德不过是面子情,最近却一个劲往叶德跟前凑,连青松都觉得纳闷儿。
叶德却没有想那么多,被她这么一说,才觉得肚子饿了,于是让她进来。
王氏做了清淡小粥,就着四个温热刚好的青菜,有青翠碧绿的黄瓜,雪白的白菜,香气扑鼻的葵菜,以及闻到就开胃的醋芹。
“国公爷好久没尝妾身的手艺了,妾身日日想着,能再为国公爷做一次饮食,就是死了也甘心。”王氏絮絮叨叨地说着。
叶德连吃了两碗小粥,四个菜吃了大半,放下碗筷,舒服地摸了摸肚子,问青松道:“三郎可回来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回来?青松嘴角直抽抽,道:“小的这就着人去瞧瞧。若是三郎君回来,可要着人去请过来么?”
叶德想了想,叹气,道:“算了。”
这是着人去打听还是不着人去打听啊?青松无奈。
叶标在床上等了一整天,硬是没有等到册封为世子的圣旨,眼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了,灯烛一盏盏点亮,心中的希望也一点点破灭。问起陈氏,暖冬不停着人去打听,负责留守上房的明芳只是道:“夫人今儿不回来了。”
娘亲不回来了,他怎么办?难道父亲没有上奏章吗?
他不敢去问叶德,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睏极而睡。
陈氏去报国寺进香,用过午膳,歇了午觉,看看天色尚早,回府怕撞上叶德发怒。她倒不怕他,只是这事做得心中有愧,不如避了开去,省得与他口角。
从报国寺出来,她去了魏国公府,想着在赵老夫人那里过一夜,待得叶德火气消了再回去。就算没有看到叶标接圣旨,只要他能如愿以偿,她这当娘的也了了心愿。
没想到一到赵老夫人跟前,先受了赵老夫人好一通训:“你真是糊涂!不要说十郎不能支应起门庭,就是十郎比三郎能干,也不能改立十郎。你这样让卢国公府如何在勋贵圈中立足?以后谁又会与卢国公府来往亲密?”
立嫡立长是祖训,也是各家既得利益者约定俗成的做法。陈氏这样做,无异于破了例。一个坏了规矩的人,是无法在圈子里立足的。
再说,叶启也不是易相与的人。陈氏如此做,他自然不敢对陈氏如何,可是叶标呢?陈氏能护得了他一世吗?怕只怕,请立不成,仇却结下了。
陈氏听母亲分析完利害关系,不由呆了。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叶启不会下得去手吧?
张氏在婆婆跟前尽孝,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插话道:“乐夫人刚走,为的就是这事。娘亲在她跟前好生下不来台。”
“啊!!!”陈氏懵了。
赵老夫人斥道:“生了你这样的不孝女,害得为母半截子入土的人在一个小辈面前受辱,真是不如不生。”
陈氏羞愧不已,虽在魏国公府歇下,到底睡不安稳,一会儿想着要和乐氏好好理论,一会儿想着叶启会不会着手对付叶标,各种念头层出不穷。
天明,顶着两个黑眼圈,辞别赵老夫人和张氏,坐了车回府。
叶德一早进宫,在宫门外遇到严春芳,严春芳打趣道:“国公爷可看好了,确定没有拿错奏章么?”
一句话把候着上朝的众多官员们逗笑了。
叶德又羞又急又气,拉着严春芳的袖子低声道:“阁老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何苦打趣我。”
严春芳笑而不语。
众多官员望向叶德的目光,就像看一头呆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