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离冷笑,扬起脸儿对着众人,“大家伙儿给做个证,若是这些人言辞不一致,就说明他们是在诬赖!”
眼看着面前这个柔弱的小女子差点儿就被差官给押进了大牢,如今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小女子竟然反败为胜,这倒叫那些看热闹的人提起了兴致了。
一个个摩拳擦掌地高声喊着,“姑娘放心,我们为你作证。谁要是敢欺负了你,我们揍他狗娘养的!”
“姑娘莫怕,咱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七嘴八舌的声音充斥着苏若离的耳膜,让她的心里暖融融的。
看吧,这才是真正的京都人啊。刚才那些骂她的,估计都是这几个男人挑拨的。
还有几个壮实的小伙子从人群里跑出来,自动把那几个男人的耳朵给堵上了。
这下,换做苏若离瞪大了眼睛!
呵呵,这些百姓们还是蛮聪明的嘛,知道堵住耳朵不让这些人听见,省得他们暗地里捣鬼。
清了清嗓子,她对着站前面的一个男人招了招手,旁边看着他的一个壮实的年轻人就伸手推了那人的后腰一把,“过去,姑娘问你话呢。”
这架势,活象苏若离成了公堂上的大老爷一样。
她笑眯了眼,对着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面色忐忑不安,知道心理效果达到了,这才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背着手,指了指车轮,问他,“既然你看到这老人家被车给撞了,想必看清了他被撞了哪条腿了吧?”
那瘦高个男人听了,神色一阵慌张,眸子闪了闪,方才胡乱答道:“看清了,撞的是右腿。”
那老乞丐右腿拖在地上,自然伤着了的。
苏若离也不急,笑眯眯地挥手让他下去,又指了另一个男人上前。
看着那男人的小伙子松开了手,让他可以听见问话。
苏若离也是问了同一个问题,那男人却答的是左腿。
人群起了轩然大波,这口口声声叫唤着看得清清楚楚的人,连撞了哪条腿都不知道,这不摆明了是在说谎?
那男人很快被人带下去了。
如法炮制地问了第三第四个男人,答案都不一样,有说左腿,有说右腿的。
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响,人群发出了愤怒的呼声,“打死这几个栽赃陷害的,人家神医姑娘心地善良,给穷人治病还不收银子,让这几个混蛋差点儿给冤枉死了。”
“你说得极是,这老乞丐定然也是他们一伙儿的,不然躺地上那么久,怎么还不死?这会子倒是好好的,等着诬赖人家姑娘呢。”
“揍死这老东西,揍死这几个不要脸的!”
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眼看着一场暴乱就要无法收拾,几个诬赖苏若离的男人和那老乞丐面如死灰,吓得两股战栗,嘴皮子抖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黑脸蒋军一看这阵势,也是心慌起来。在他的辖区内,若是出了民乱,先不说他这一身的甲胄还能否穿得着,这项上的人头能不能保得住还在两可呢。
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方才定了心神,朝苏若离拱拱手,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姑娘,你看眼下这情势不大像话啊。姑娘还是跟百姓们解释清楚为妙,否则,若是激起民变,姑娘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听他都火烧眉毛了还在这儿唧唧歪歪地撇清自己,苏若离不由好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故意浑身发抖,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往杨威身后缩去,“杨叔,咱们快走吧,我害怕呢。”
杨威不明所以,以为苏若离年纪小,真的被吓住了。可是刚才她还伶牙俐齿地把这些人的话一个个套问出来了,怎么这会子就吓得这个样子?
心里纵然有再多的疑惑,杨威也明白这样的场合首要先保护好主子要紧。
当即就把苏若离拉在他宽敞的背后,安慰着她,“姑娘别怕,老奴拼死也会护得姑娘的。”
又把儿子杨虎叫过来,爷俩背对背,把苏若离给护在了中间,就往马车上行去。
黑脸将军一看急了,苏若离若是走了,真的激起民变来,他可就连吃饭的家伙保不住了。
到时候,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
他面色一凛,忙上前拦住杨威,“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几个人渣本将定会带回去好好审理。还请姑娘平息民愤才是!”
听着这话终于像人话了,苏若离也不想太过逼迫他,也就点头道:“小女子只能试一试,毕竟,小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做不到一呼百应什么的。”
那将军一听苏若离肯劝,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忙恭敬地带着苏若离来到了场中。
人们见苏若离神色自若地站在那儿,纤细的身影婀娜多姿,冬日的寒风吹得她的面纱飘起来,让她看起来如同画中人一样精致,不由都摒住了呼吸,专注地望着苏若离。
“乡亲们,”苏若离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该怎么称呼这些百姓,可是一想自己也算半个京都人了,这个称呼别人不会挑出什么刺儿来。
而四周的人们听见这个称呼面上并无什么异样,苏若离自然就松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这几个人渣固然可恶,竟敢无凭无证地诬赖我,差点儿害我吃了官司,这种行径简直是令人发指。”
顿了顿,她挑了挑眉,话音一转,“不过,这些人渣自由顺天府衙门来处置,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不想你们为了我涉险,不想让你们因为打了人而去坐牢!”
她动容地看着众人,和他们目光交流着,忽然就有了一种王者风范,正在检阅着她的臣民!
寒风中,婷婷而立的人儿,满身都是高贵典雅,说不出的清姿玉韵!
人们都有些呆呆的,却又止不住地想听这个女子的话。略带点儿慵懒带点儿娇柔的女声,似乎能抚慰人心一样,让他们情不自禁地就想去聆听,去感受!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都在这儿,道路也无法通行了。日后大家伙儿谁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到三元堂去找我苏若离!”苏若离拍着胸口,郑重其事地跟百姓们保证。
“啊,原来神医姑娘还有这么个名字啊?真是好听啊。”人群中,有人低低地说道。
“若即若离的若离吗?果然好名字!”有人喃喃地念叨着,感觉这个字眼咀嚼在嘴里,回味无穷!
不多时,人群带着不舍带着留恋,渐渐地散开了。
苏若离一直和离去的人们打着招呼,一直到所有的人都散了,她才跟着杨威上了马车。
黑脸将军望着这个背影纤细柔弱的女子,目中若有所思起来。
眼看着一场民乱就要发生,却被这个小女子三言两语给化解了,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当然,如果他听说过当初苏若离在清泉县城如何用炸药炸得胡人不敢攻城的事儿,眼前这件事情就应该很好理解了。
且说苏若离上了马车之后,静坐了一阵,才命杨威赶车。
杨威有些担忧,不由问道:“姑娘,这都折腾了小半天了,要不,老奴还是带您回家吧?”
方才那一幕,简直快要吓怕他的苦胆。姑娘这么柔弱这么年轻,一个人竟然扛得住狂风暴雨,愣是把将败的局面给挽回来。这,该是多大的魄力,多大的手腕啊?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姑娘也就医术超群罢了,心里虽然敬重,可还达不到畏惧。如今想来,这个小姑娘还不知道有多少他不曾想到也不曾见到的手段呢。
心里的那层敬畏更加深重,语气越发恭敬,就好似车里的人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驰骋疆场多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领兵大将一般!
“不必了,照常去三元堂!”车内的声音有些低哑,和刚才那份雍容那份淡定有些不大相同。
姑娘,许是累了吧?
铁打的人,经了这么一出,估计也该疲惫不堪了。
杨威如是想着,嘴里不由说道:“离三元堂还有一段路程,姑娘且先眯会儿,到地儿老奴再喊您!”
苏若离微微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靠着车窗想着今儿这桩扑朔迷离的事情。
第二日,京中的茶馆酒肆就有说书人开始唱着一曲《巾帼行》:
素手退胡虏,城头娇颜笑。星辉照白霜,飒爽女巾帼。
谈笑有飞鸿,弹指下城池。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妙手回春术,名动天下扬。婀娜多笑姿,倩影徒留香。
荣华如浮云,不慕名与利。淡然回首间,倾国倾城貌。
杨虎在外头听来了,学给杨威听。虽然这曲子里并没有说的是谁,可是杨威那日经历了那事儿,直觉说的就是他们家姑娘——苏若离。
当时激动地面色通红,就和自家婆娘沈氏讲了。沈氏并没亲见那日的场面,还以为外头人说的是古代某位女子呢。不置可否地嗤笑了杨威一顿,到底没有敢讲给苏若离听。
可是再过几日,出去采买的时候,满大街都在议论着京中有一位女巾帼的事迹,说那女子如何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如何素手平民乱,连防守京中的大将都比不过这女子勇猛,云云。
沈氏这才信了,忙忙地买了些东西就回家去,先是把玲儿喊出来给她细细地讲了一通,听得玲儿睁大了眼。
后来娘儿两个又把这事儿当故事一般讲给苏若离听,倒是把苏若离给骇了一大跳,没想到那日的事情竟传得如此沸沸扬扬的,还把她传为京中巾帼了。
她其实只想做个普通平凡的女子,有一个简单幸福的家而已,可不想变成人人膜拜的巾帼。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她苏若离再能耐,也不过皇城里的一介小小医女,怎么会比得过那些王公贵族呢?
为了这件事,她连着躲在家里好几日,都没敢到三元堂去呢。
听说,闹市区每日都有好多人等在那儿,想一睹京中巾帼的风采。
苏若离深深懊恼起来,那日,不该听了那黑脸将军的话,去劝退百姓的。
如今可倒好,她成了京中名人了,还成了人人争相目睹的大名人。
这若搁在现代还好,至少自己还能做个大明星,好好地赚上一把。
可这是古代啊,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古代啊。她成了人人想看的人,这能是什么好事儿吗?
大周的女子,奉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平日里,鲜少有女子抛头露面的。她这样的,算得上异类了吧?
何况,她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上,皇上那里,怕是早就听到这曲子了。到时候,会不会更加注意她?
那她,还能逃得掉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