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青红不定过后,顾鸿禧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笑了,“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别给脸不要脸啊。既然和墨儿没什么关系,你来干什么?想男人了不成?”
一语既出,惹得屋里众多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看向苏若离的目光也都带上了颜色。
顾墨惶恐地瞪着顾鸿禧,像是不认识他了,头一次发现他这亲亲的二叔这么下流。
他生怕苏若离受不了,却发觉苏若离依然面容平静,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镇定自若地站在那儿。
嗫嚅了一下唇,他垂首走到了苏若离面前,低低地劝着,“大嫂,你快走吧。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不是我能来的地方,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苏若离冷着脸呵斥着顾墨,“你太令我失望了,竟然跟这个老流氓搅在了一块儿。他什么意图你看不出来吗?”
“大嫂,我……”顾墨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事到如今,就算是他看出顾鸿禧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晚了,他已经欠下了那么多的债,他上哪儿弄银子还啊?
想想自己这几天的荒唐糊涂,他就后悔地锥心般地疼痛。
可怜的大嫂,为了他能到城里就馆,为了下场能博得个功名,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不惜厚着脸皮和人家借银子。
可他呢?到底做了什么?
顾墨伸出双手,把脸深深地埋了下去。
他知道,他已经万劫不复了。今儿若是这些人逼急了,他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能连累了大嫂。
站在一边儿的顾鸿禧,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看见顾墨那副颓废的样子,他乐得差点儿蹦起来。
这小子这两天可是欠了有百十多两银子了,看他拿什么来还?
他不信苏若离不帮他,那时候,这些银子就都是他的了。若是没有银子,就拿房子来抵押,反正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想到他一家子就要住上宽敞的大瓦房,婆娘和闺女能穿上绸缎的衣裳,他就乐得合不拢嘴了。连苏若离骂了他那一句“老流氓”都觉得不那么刺耳了。
苏若离望着这个老小子一脸的奸笑,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次这老小子就带了人偷她家盖房子的东西,要不是她有两把刷子,估计就白白让这老小子得了逞了。
如今他又来算计顾墨,算计她的房子,当她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她拉了顾墨的手就往外走,“跟我回去,看看我怎么教训你!”一副大嫂的口吻,浑然没把这一群老爷们儿给放在眼里。
顾鸿禧一见她要拉着顾墨走,到嘴的肥肉眼看着要飞了,怎肯罢休?朝对面的板牙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不声不响地上前堵了门,抱着胳膊冷笑,“喂,往哪儿去?把银子还回来再说!”
顾墨紧张地手心里都是汗,他哪里有银子?家里的银子还不都是大嫂的?何况这一阵子大嫂手头上也没有多少银子,就算是有,他也不好腆着脸要啊。
看这架势,要是不还银子是不是就不放他们走了?他倒无所谓,贱命一条,可不能拉上大嫂和大姐啊。
她们两个清清白白的女子,绝不能让这些不怀好意的人给玷污了去。
身为男儿的那种责任感油然而生,他把苏若离轻轻地拉到了身后,自己则挺胸昂首地站在了顾鸿禧和板牙男人面前,狠劲儿地瞪着他们,“让开,放我大嫂和大姐回去,我留下来就行!”
“呀嗬,臭小子,翅膀硬了也想当个男人了是不是?”板牙男人一张嘴,一股恶臭袭来,熏得苏若离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差点儿没有呕出来。
顾鸿禧接着冷冷笑道:“顾墨,别打肿脸充胖子!你留下来有什么用?他们要的是银子!”
事到如今,顾墨就是再单纯,也能看得出顾鸿禧的心思。少年的脸暗暗地红了,要不是他和顾鸿禧搅合在了一起,如今哪里会有这么个磨难?
想想,他就对自己恨得要死。当初要是不那么死要面子,就由着大嫂去借来银子,他能这样吗?这些人能逼着他如此吗?
这些人内里的花花肠子什么样儿,他这次可算是看清楚了。
他这时候真是羡慕起大哥顾章来,既能弯弓射箭又能上阵杀敌。他呢,手无缚鸡之力,事到临头,连大嫂和大姐都护不住。自己真是……真是枉为男人!
看着面前的板牙上一眼下一眼猥亵地打量着大嫂,顾墨就恨不得上前和他拼了命算了。
那板牙这会子才算是看出苏若离的面容来,刚才他倒是没注意到屋子里竟然进了这么好的“货色”。
就见那小女子一张小脸紧绷着,五官精致地如同画中人,让他这个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好看的女人的人,差点儿愣在了当场。
这么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若是给他暖炕头,那岂不是连做梦都得带着笑?
嘿嘿笑了两声,板牙就伸出手指定了苏若离,“小子,你要是没银子也成,今儿把这小妞儿留下来陪大爷我过一夜,我就放你一马,如何?”
顾鸿禧一瞧板牙那模样就知道要坏事,他对这美人儿倒不上心,想得是何时能住上那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才是他的目的。
见板牙如此,忙伸胳膊拉着他的手劝着,“我说大兄弟,咱先前不是说好了的,银子平分,见者有份。那房子归我!”
他一时急了,也忘了眼前还有顾墨了。又许是他用不着在顾墨面前遮掩了,反正这小子债已是欠下了,他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就把自己先前的龌龊心思给说了出来。
顾墨一听,不由羞怒万分。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这个亲叔叔设计好了的,什么带他来赚点儿银子,什么为了他好……鬼话,统统都是鬼话,不过是看上了大嫂的房子了,想从他这儿切个口子罢了。而他,竟然就那么傻傻地信了。
他真是该死啊。
暴怒的他,赤红着双眼,就像是一头发疯的野狼一样,扑上了顾鸿禧的身子,“我让你算计,我让你连亲侄儿都不放过!我跟你拼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顾墨狂叫着,不分脸和鼻子,张嘴就咬了上去。情急之下,他只凭着本能了。
顾鸿禧也没料到这么个文文静静的孩子会忽然发起疯来,而且毫无预兆地就对着他的鼻子、耳朵咬上去。吃痛之下,也反应过来,死命地去揪打顾墨。
还不忘了跟板牙求救,“快来把这小子弄下来啊,快咬死我了。”
板牙却不舍得丢开苏若离,不怀好意地靠近苏若离,吓得顾兰娘连忙上前挡在了苏若离面前,“喂,你别过来,小心我打死你!”
这么一个年轻瘦弱的小娘子说这样的话,丝毫没有任何的可信度。板牙不由嘿嘿地笑了,多毛的大手扒拉开顾兰娘,就对着苏若离的胸口抓去。
那股浑浊的恶臭迎面扑来,苏若离恶心地捂住口鼻,伸进袖袋里掏出一个物事悄悄地攥在手里,等着板牙靠近。
周边几个大男人都在看戏,“哈哈,这侄儿和叔叔打起来了。”
“没想到板牙一辈子都没沾过女人边的人也动了凡心了。”
“小心顾章那小子回来吃了你,他可是连大仙都敢射伤的人!”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一个好心的上前劝说的人。
苏若离的心有些凉了,本想着放过他们,可他们真是太没人性了。
板牙离她还有三步之遥,就对她伸过那只蒲扇般的大手来,目光越发不堪地在她身上打量着,看得苏若离身上一阵恶寒,再也无法容忍,放开手就对着板牙面上扬了过去,“滚开,臭死了!”
“轰隆”一声巨响,正往前走着的板牙的身子像截铁塔一般噗通一声往后倒了过去,嘴里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惊得一屋子的男人都呆住了,连正厮打着的顾墨和顾鸿禧两个都愣愣地住了手,茫然地回过头来看着地上倒着的人。
苏若离拍拍手,从板牙身上跨过,云淡风轻地撂下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人,我必十倍百倍地犯人!”
见顾墨还愣在那儿,气得呛了他一句,“还等那儿等着人给你扒衣裳吗?”
拉着顾兰娘就往外走去,顾墨失魂落魄地跟在了后头。
身后,屋内,响起一阵惊恐的叫声,“呀,那小娘们杀死了板牙了。”
“杀人了杀人了,快报官!”……
这些人到底也没有报官,苏若离算准了,顾鸿禧那老东西若是敢报官,她先给他来一个谋财害命的罪名,看他老小子敢不敢?
虽然李扶安不在清泉县,但是景三还是说得上话的,新来的县太爷不管是谁,也得卖李扶安一个面子的。
回到家里,顾墨一声不响地跪在了院子里,苏若离也懒得理他,由着他跪去,一直跪到晚上,苏若离才命他起来,递给他一个小包袱,“里头有一百两的碎银子,回头你收拾收拾,明儿就去城里吧,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大儒,明早自有人来接你。”
到了第二日,景三带着马车来接了顾墨去了。
六月初六,顾墨下场。
八月初六,顾墨府试中了第三名。全家皆大欢喜,苏若离又预备着顾墨进京赶考的东西。
八月十五,苏若离在家歇息了一天,跟一家人团聚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地想过个中秋。
谁知道景三快傍黑的时候,骑快马过来,带来一个噩耗,西征军全军覆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