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顾墨水深火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顾鸿禧适时地给他解围了,“大家都瞧我面子高抬贵手好不好?让我侄儿穿着衣裳回去,也省得他大姐和大嫂担心不是?”
众人似乎都不买账,只冷冷地哼了声。顾墨的脸色煞白起来,翕动着唇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
顾鸿禧却示意他稍安勿躁,摆着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笑嘻嘻地道:“大家还信不过我么?我这侄儿的大嫂可是个有钱人呢,一个小姑娘家住着大瓦房,又在镇上药铺里谋了份差使,一个月下来都有一两银子的报酬。大家想想,我侄儿还能赖账吗?就算他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他大嫂也能给他垫上不是?再不济,还有那间大瓦房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的,那些人果真就没有下手剥了顾墨的衣裳。
顾鸿禧赶紧推着脸色煞白眼神迷茫的顾墨出了屋子,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跑了出去。
走在村里那条坑坑洼洼的泥路上,虽然和煦的春风迎面扑来,吹得行人欲醉,可顾墨丝毫没有感受到一点儿温暖,相反还觉得浑身似堕入冰窖一般。
“二叔,你说大嫂会不会埋怨我?我真是没用是不是,一事无成还尽添乱?”顾墨两手插在浓密的发里,发出狼嚎一样的嘶叫。
“怎么会?要想赚银子就得付出点儿代价才是?你今儿输了那是你手气不好,赶明儿二叔再给你几吊钱,准能赢回来。”顾鸿禧笑得奸诈,敷衍着顾墨。
“明儿真的能赢回来吗?”顾墨倏地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顾鸿禧,好似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一样。
“那当然,明儿二叔一指点,你准赢。你就放宽心回去好好睡一觉得了。”顾鸿禧假惺惺地安慰着这个侄儿,好说歹劝地总算是把他给哄回家去了。
望着消逝在路尽头的顾墨的身影,顾鸿禧唇角上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响指。这小子,骗不死他,让他继续赌下去,到时候把房子都押上去,他就擎等着住大瓦房了。
却说顾墨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里,两眼无神地进了院子。顾兰娘跟他打招呼他也没听清,进了屋就关了门往床上一躺,盯着头顶的承尘发起楞来。
顾兰娘见他不大对劲儿,就抱着孩子来到他门前拍门,“二弟,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顾墨不答话,浑然听不见一样,急得顾兰娘后背上出了一层细汗,生怕这个弟弟有什么不妥当。
拍了一会子门,感觉到自己的掌心都麻了,才听到里头顾墨瓮声瓮气的声音,“我没事儿,就是头疼,想躺会儿,大姐还是去忙吧。”一副拒人千里的腔调。
顾兰娘听见他说话方才把一颗悬在嗓子眼儿里的心给咽了下去,只是听那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就跟他哭过一样,顾兰娘又不放心了。
无奈任凭她怎么说,顾墨就是不开门,她也只能作罢,带着孩子狐疑地去了厨房。
这一日,苏若离正好坐着三元堂派来的马车去了清泉镇。
如今三元堂格外看重苏若离,怕她一个独身女子路上有什么闪失,都是让药铺的伙计亲自带了马车来接苏若离,苏若离在村人眼里越发地神秘了。
刚进三元堂的门,掌柜的就满面春风地迎出来,把苏若离请到了内室,满脸笑容地递过来一张银票来。苏若离接过来一看,上头整整写着一千两的数,吓了她一跳。
把银票放桌上往掌柜的面前推,苏若离小脸儿一板,冷冰冰地问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地给我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三元堂掌柜的还从未见过见钱眼不开的人,当下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对苏若离更是敬重了。
拱了拱手,他笑着给苏若离解释,“你制的那些丸药,我让人给京都的亲戚带了几丸,没想到他家的老夫人姑娘奶奶们用了都说好,直跟我再要些。这不,在京里达官显贵家都传开了,光你上次做的一批都赚了不少呢,分给你这些都算少的了。”
三元堂掌柜的姓李名忠,祖上虽说也是医术传家,在这清泉镇上积德行善,几辈积攒下来,也颇有威望。
这李忠更是为人温厚和善,做着药铺生意,可也是童叟无欺。加之苏若离一来,让他这快要被和轩堂给挤垮的药铺子起死回生不说,连在京里都闯开了名气,他对苏若离更加大方了。还没到年底,就已经给她这么一个大封红。
听她这么一说,苏若离心下也是高兴,没想到自己的丸药能在京都打开销路,若是将来有了本钱,在京都开个医馆什么的,岂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她痛快地收起了那张银票,对李忠笑道:“来之前我还在琢磨着怎么跟你借点儿银子应应急呢,没想到你一出手就给我来了个大的。”就把想送顾墨到城里就馆的事儿说了。
李忠唏嘘不已,连连点头称赞,“难为你还有这份心地,你婆婆做出那样的事儿,你夫君又从军没有音讯,换做其他女子,早就不知道怎么过了,哪里还顾得上小叔子大姑子啊?”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闲话,外头就来了病人排队了,苏若离戴上口罩和手套,又穿了自己设计的白大褂,来到了前厅,开始给人看病了。
忙到过了晌午,人才少了。在三元堂用过午饭,坐了马车就往家里赶。一路上她笑得合不拢嘴,袖内的那张银票跟一个滚烫的山芋似的,让她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一会儿摸不出来看几眼,然后再偷偷地藏进袖袋里。
如此几次三番,弄得她自己都笑起来。真是没见过世面的,这一千两银子就把她给吓怕了。
回到家里,已是暮色四合时分了。
门口上已经挂了红灯笼,在夜风里轻轻地摇曳着,散发出柔和的灯光,像是在静静地等着她这个主人归来。
她推门进去,就见堂屋门口,一个黑黢黢的人影正站那儿,看身量,应该是顾兰娘。
看她搓着手来回走动着,像是有什么急事儿一样。
苏若离慢慢地走近,轻咳一声。顾兰娘听见动静,猛地转过头来,见是苏若离,欣喜地就奔上前,一把抓着她的胳膊,“你回来了,可把我给急死了。”
自打罗氏送过休书,顾兰娘就不知道该叫苏若离什么好了。上次叫了个苏姑娘,被苏若离说了一顿,她眼下只好你啊我的叫起来了。
“大姐有什么事儿这么急?可是妞妞病了?”苏若离不在乎这些称呼,还是一如既往。她还以为是顾兰娘的女儿病了呢,不然怎能急成这个样子。
“不是!”顾兰娘矢口否认,压低了嗓门儿,指着门房那儿,“是二弟,这两天我总觉得他不对劲儿,说是头疼,到外头转了一圈儿,半天都不回来。可一回来就把自己给锁在屋里,连我叫都不应声!”
苏若离听了眉心一皱,半晌方笑道,“莫非是要下场了,愁的?”
这要是换成现代,顾墨这毛病儿就是考前综合征了?
从没见过那样世面的少年,怕是太过焦虑了吧?
“我看不像!”顾兰娘咂嘴摇头,“二弟的学问我还是有数的,他不像是愁这个。我总觉得他有点儿没魂儿一样。”
那意思就是失魂落魄了?
这么半大的人,碰上什么事儿会失魂落魄?既然不像是愁的,那就是有心事了?
莫非,顾墨有了心上人?
苏若离**地笑起来,跟顾兰娘悄悄地咬耳朵,“是不是二弟在外头有了喜欢的姑娘了?”
顾兰娘见苏若离毫不迟疑地说出这个,面上不由一红,笑着轻轻锤了她一下,点点头,“我也觉得怕是有什么心事,不然怎么这样啊?连我都不理了。”
那语气酸溜溜的,委屈地像个被婆婆欺负的小媳妇,听得苏若离噗嗤一笑,打趣着顾兰娘,“你一个当姐姐的,知道弟弟有了这事儿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吃起醋来?”
“死丫头,谁吃醋了?”顾兰娘摸透了苏若离的脾气,也敢跟她开起玩笑了,“我只不过觉得这家伙有了心思就闷在心里,也不跟我透点儿口风,我气不过罢了。”
“呵呵,这就叫儿大不由姐啊。”苏若离酸溜溜地来了这么一句,逗得顾兰娘咯咯地笑起来。
两个人说了一阵子,决定等明儿瞧瞧地跟着顾墨出去看看他去会了何方美女。
第二日,苏若离在屋里捣鼓丸药,等顾墨一出门,她就和顾兰娘轻手轻脚地跟上了。
两个人怕顾墨发现,就隐在一棵歪脖子柳树后头,见顾墨一径儿朝村头走去,不由纳闷:难道顾墨看上的姑娘在村头跟他约好了?
还没等她们看到美女,就见从村头一条巷子里闪过一个肥墩墩的中年男子来,那人一摇一晃地走到了顾墨面前,跟他说了句什么,两个人就相跟着拐进了巷子里。
苏若离面色不由变了变,那人不是顾章的二叔顾鸿禧吗?
顾墨怎么跟他搭在一块儿了?
顾鸿禧连亲侄子盖房子的材料都能偷,还有什么事儿干不出来的?
顾墨跟他在一块儿,又这么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苏若离直觉不是好事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