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是朝夕相处，可伊白自认为对陈景还算是了解，什么样的说话风格，会说什么样的话，这些，不能百分百掌握，但至少心底还是微微有些底的。

今日这番调侃嬉笑，甚是轻松有趣，却已是很不寻常，瞅着陈景缓神之际，伊白插了进去，严肃与探究并存，以问句的形式轻唤了一声，“陈景？”

电话那头有了片刻的沉默，接着似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回味，“伊伊，好久没听到你叫我‘景哥哥’了。”

陈景说这句话时，微微有些叹息，让伊白不由得回忆起了过去。

小时候不懂事，特别羡慕那些有哥哥姐姐的小朋友，有人陪着玩，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会留给自己，受人欺负了还有帮手替自己出头！

于是，特幼稚的一幕出现了，二十多年都已过去了，可是，伊白到现在还记得，甚至有时回家，那些个邻居还会津津乐道向其他小辈炫耀她曾经的丰功伟绩。

小小的人儿赖在地板上，任凭家人是打骂还是哄诱，就是不起来，嚎得惊天动地，地动山摇，从这头滚到那头，那架势，比平日伊妈拖地还要用心。

不清楚状况的乡村邻里以为伊白遭到虐待，全都热心地过来劝导，让伊爸伊妈手下留情，有什么话好好说，小孩子不懂事，不能这么暴力对待的。

其中还有人朦胧听到伊白是要什么东西，便安慰道，“小孩子嘛，别舍不得，要什么就给她吧！不就是几个钱的事么？你说是不是，白宝宝？”

“嗯！”一听到有人支持自己，伊白腰杆都直了，擦着鼻涕眼泪一个劲地点头。

伊爸伊妈面对众长辈，两人均是哑口无言，只能指着伊白对大伙说，“你们问她要什么吧！”

“我要......哥哥，然后......还要一个......姐姐。”虽已停止哀嚎，但说话还是有些不顺畅，结结巴巴的，不过，意思倒是清楚的很。

没错，伊白就是想让爸爸妈妈给她生个哥哥和姐姐，然后她就是老幺，就是大家的手心的宝，可惜两位当事人不答应，没办法，她就只能哭了。

经验告诉她，只要小声哭哭，稍稍掉那么些个金豆豆，爸爸就会哄着自己，要吃的要玩的，都会答应，但是这次却是个例外，本来只是假哭，没想到爸爸妈妈都是无动于衷，甚至毫无犹豫地摇头，伊白可就慌了，以为是他们不疼自个了，连个小小要求都不答应，这么一想，假哭就变成真哭了，结果嗓子都哭哑了，还没磨叽出一朵花来。

“哈哈......”所有人都乐开了花，唯独伊爸伊妈两人觉得丢脸大了，忿忿地瞪了伊白一眼，吓得伊白一个劲地往邻居奶奶怀里缩。

“虐待”事件也算是水落石出，但是，伊白的哥哥姐姐问题还没解决，总不能真让两家长“生”吧！

生倒不是问题，但是要生个“哥哥姐姐”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有人戏谑道，干脆直接生两个，男孩一个取名叫“哥哥”，女孩则叫“姐姐”！

又是一阵哄堂，唯有不知情的小娃娃吸着鼻子，把玩着指头，嘴里还在念叨着“哥哥姐姐”。

然后，邻居老太的外甥打算唤她回家，刚冒出个头，只觉得这屋子特热闹，还没探个明白，便被大伙的灵机一动给算计上了。

那小孩便是陈景，因为他的爸爸妈妈要工作，没时间照料，便将其寄居在外婆家，这也就奠定了两人一起成长的基础。

陈景算是出自书香门第，爸爸妈妈都是知识分子，在市里当教师，良好的氛围让他自小就受到熏陶，在同龄小孩子还在玩泥巴，捉迷藏的时候，他已经规规矩矩穿着整齐地开始写日记，看新闻了。

没有人质疑小小年纪的他到底懂不懂，只道，这孩子必将成为人中龙凤。

自己孩子能与未来的人才玩在一块，伊爸伊妈高兴之余，更多的是不安，要是伊白调皮影响了他的前程怎么办？

邻居老太倒是不在意，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玩耍嬉闹才是正事，学习那是一辈子的事，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只要有那个心就好。

于是，事情就这么着了。

此后，村里人都能看到脏兮兮的伊白屁颠屁颠地跟在乖娃娃陈景的后头，左一句“景哥哥”，有一句“景哥哥”，风风火火，好不亲热。

即使在牙齿漏风，成为缺牙婆婆的那个时段，伊白也不忘捂着嘴巴有事没事唤叨两句，风雨无阻。

一开始，陈景觉得新鲜，他也是独子，有个妹妹供他使唤那的确是好事，不过，慢慢的，弊端全都出来了，陈景发觉这真不是一件好差事，小尾巴一整到晚有时间就黏在后头，毫无半点人身自由，甚至，连上个厕所她都想去把风。

稍稍不顺心就扁嘴巴，刚开始陈景还哄两句，后来才知道这丫头眼睛都没红——典型的假哭，也就懒得理会，一两次下来，伊白就知道眼泪攻势不见效了，索性，什么都不管，就赖上了，甚至还学会了告状。

在邻居老太的搅和下，陈景也拿伊白没法，只得隔三差五，就对伊白催眠，不要叫他哥哥了。

伊白是小孩子，陈景也成熟不到哪里去，老太对他说，“你是哥哥，要好好待妹妹。”于是，他就想着，若不再是哥哥，那就什么都不需理会，直接甩掉跟屁虫了。

陈景的如意算盘一直都没有打通，直到某天。

为了那薄薄的颜面，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告诫伊白——不要叫我哥哥，那时的他，早已习惯身后的那个小小人影，也知道那个人一直以自己马首是瞻，肯定不会就此松口。

但事情就是来的那么突如其然，伊白点了头，很是认真地承诺，“好！”

自那以后，伊白便一直唤他——陈景。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当有人问起原因时，伊白只道，“不想要哥哥了。”

没有人在意，均只当是她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哭天喊地的小娃娃了。

唯有陈景相信，这不是理由，只是，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

当听到伊白那句脆生生的“陈景”后，心蓦地空荡了一块，陈景没敢问，或许就如“那就夜路走多了，终会遇上鬼的”，也许就是他提的次数多了，才造成了这个结果了吧！

那就是他——自作孽不可活。（未完待续）